不停生，不停扔，广东女孩寻亲之旅的困惑：她们生的全是女孩吗

今天是母亲节，然而，有很多孩子却找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在1971-2015年间，由于中国实行了计划生育，每个家庭只允许生育一个孩子，用以控制人口。这40多年间，估计有超过15万名中国孩童（大多为女孩）遭到弃养，并被领养到海外。

“我是谁？我从哪来？又能到哪去？”随着这些孩子长大，家的意义开始困扰他们。

面对内心的迷茫，这些孩子开始了对最原始的“家”的找寻，对母亲的找寻。

01

生活在西雅图的克洛伊在13岁的成人礼仪式上，听着养父母表达对自己的骄傲和喜爱，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在想着自己另外的一个“妈妈”。

“如果她在这里，如果我是被她带大的，我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在不同的家庭会是怎样的呢？我有点想了解我的中国血统。”

她，母亲，在克洛伊的心里熟悉又陌生，她对亲生母亲充满期待。

于是，在养父的提示下，克洛伊在一个名为《23 and Me》的网站上留下了自己的基因信息，以期有所收获。

“我们竟然有血缘关系，这太不可思议了。”没多久，莎蒂与莉莉的出现给了克洛伊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来，在克洛伊提交完自己的基因信息后，她惊喜地发现基因库中竟然出现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居住在纳什维尔的莎蒂。

“怎么可能？我还有亲人在美国。”克洛伊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没多久，克洛伊和莎蒂就通过网站取得了联系。她们经常一起视频通话，两人虽然素未谋面，但却有种天然的亲切。

而莉莉的出现与莎蒂有关。在莎蒂提供的基因信息中，显示居住在俄克拉荷马城的莉莉与她有8位共同的亲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随后两人在网上取得了联系。

克洛伊、莎蒂、莉莉，三个居住在美国不同区域的女孩，却有着奇妙的血缘关系，这也太巧了吧！在聊天中，三人得知她们都曾被广东的同一家福利院收养。

虽然三个女孩生活环境不同，有着不同的性格，但并不阻碍三个人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02

克洛伊与养父母居住在西雅图，周边都是白人，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很有爱的家庭里。克洛伊起初对自己的血缘并没有很深的芥蒂，直到一些事情的发生，开始有了一些改变。

“起初我也以为自己跟他们一样，但是我逐渐意识到自己是不同的。”克洛伊乐观地表示，希望可以学习一些中国话，去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认识更多与自己拥有相同肤色的人。

但克洛伊也有些消极，因为她的同学曾对她说：“你的亲生父母根本就不想要你，这就是他们放弃你的原因。”或许是童年记忆的不美好，让克洛伊对血缘的“家”有了抵触。

莎蒂住在美国乡村音乐发源地纳什维尔，她性格很活泼外向，养母来自一个大家族，其家庭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900年前，也就是公元10世纪。

“我知道这是我家族的一部分，但严格地说，他们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在面对如此辉煌的家族时，并没有让莎蒂有任何归属感，她甚至感觉不到与他们的关联。

莎蒂有一个朋友，父亲是中国人，在一次派对上，朋友的父亲亲切地用中文对莎蒂问好，然而莎蒂却尴尬地表示：“抱歉，我不会中文。”听到这句话后，朋友的父亲失望地离开了。

这个场景一直触动着莎蒂，也成为了她想要了解自己血缘的开端。

莎蒂的朋友都称她为“香蕉”，因为莎蒂是黄皮肤。朋友有时还会对她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洋派的中国人。”

但是，当时莎蒂并不觉得自己是中国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美国人。

莉莉住在俄克拉河马城，她的养母黛博拉是一位单亲妈妈，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是莉莉却得到很充足的爱，她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家里摆满了各种奖杯。

莉莉高中毕业后，拿到了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由于有先天下颌突出的毛病，在入学前，她要去做下颌矫正手术。

“这是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莉莉无奈地指了指下颌。

“有人会问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被领养的？”其实这从来就不是秘密。在莉莉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会给她读《当你出生在中国的时候》这本书。

莉莉是自己决定去做基因检查的，因为她不想在还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之前就死掉。

03

“或许我们可以计划一场中国旅行。”莎蒂的提议得到了莉莉和克洛伊的高度赞同。对于中国这个陌生的家园，三人都充满了好奇。

然而，在讨论到是否要去寻找血亲家庭的时候，克洛伊却变得消极退缩起来：“你们想见血亲家庭或者寻找他们吗？我不想。我觉得很奇怪，很可怕，或许注定不该见面吧！”

“为什么被放弃的是我？”这或许是克洛伊的内心真正抵触的原因。

“你就当陪着我们去找，如果我们找到，你也可以根据我们的关系了解到一点你的事情。”面对克洛伊的退缩，年纪稍大的莉莉暖心地安慰道。

听着朋友细心的安慰，养母绝对的支持与爱，克洛伊最终同意了这场寻亲之旅。

首先她们在网上求助了一个名为“我的中国根”的团队，这是一个跨国的旅游团队，帮助世界各地的中国人追溯他们的血统并寻找亲人。

刘好就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员，负责在社交媒体和电视上发布广告，探访医院和孤儿院，通过有关的医疗记录进行筛选，给一些疑似血亲的家庭成员做基因测试。

在网络上，刘好与莎蒂、莉莉、克洛伊取得了联系，四个人相谈甚欢，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有相似的经历吧！

刘好的家乡也是在广东。出生时，由于她是个女孩，父亲不想付超生的费用，差一点就把她弃养了。最后还是在祖父的帮助下，她才留了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从小到大她还是因为父亲的“重男轻女”受尽了谩骂和伤害。

长大后的刘好，开始替这些被送走的孩子们找寻家，她与那些多年前弃养孩子的家庭取得了联系，并且多次采访。在采访中，她看到了因为时代的迫压而造成的悲剧，一些深爱孩子的家庭，因为家里的穷困不得不丢掉自己的孩子。

在探访中，刘好找到了疑似莉莉父亲的陈木兴。

据陈木兴回忆，当初丢掉的是自己的二女儿，孩子刚出生，大队的干部就找来了，如果陈木兴要留着这个孩子，就要交至少6万元的罚款。

6万元，对这个本就揭不开锅的家庭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于是，被逼无奈之下，陈木兴将自己刚出生的二女儿放在了人民医院的主入口旁。为了不让女儿冻着，他选择在凌晨四五点，天快要亮的时候才把女儿丢下，并且还在衣服中放了300元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孩子的出生年月日。

另一对夫妻，他们疑似是莎蒂的亲生父母，当年因承担不起超生费，就找来一个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人将小孩抱走了，抱走孩子的人表示会送给愿意领养的人。

“你把女儿送人了，你会经常想她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吗？”面对刘好的提问，女儿的母亲再也坚持不住，痛哭了起来：“怎么可能不想呢？但是那个人不告诉我们送去了哪里，他怕我们会把女儿要回来。”

还有一个母亲，也类似是莎蒂的生母，据她回忆，自己丢了3个女儿，孩子被送走的时候自己晕倒在地上，连孩子一眼都没见到。

刘好都为这些家庭的父母做了唾液采集，准备与莎蒂、莉莉做基因检测。

收到消息的莉莉，在刘好提出要不要看一眼那家人的照片时，她却犹豫了，并显得手足无措。或许她还没做好准备，该如何去面对这家人。

然而最后的基因检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三对父母与莎蒂、莉莉都没有血缘关系。

听到结果的莉莉和莎蒂掩饰不住的失落，但也好像松了一口气。

04

虽然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三个女孩还是约定到中国去看看。

转眼间就到了出发的日子，三个小女孩都显得异常兴奋。刚到酒店，她们就迫不及待地相约见面。虽然三人已经在网上认识很长时间了，但这却是她们第一次在现实中会面。

刘好带着她们前往曾经的家乡广东，她们中国之行的第一站是曾经收养过她们的福利院。

这是一栋两层的老建筑，建筑的外形还保持着原来斑驳的模样，此时里面还收养着很多小孩，他们大多都是女孩。

看着陌生的地方，想象着自己曾经在这里的模样，三个小女孩很兴奋，当她们抱起福利院中的小孩时，一切都显的如此梦幻，仿佛穿越一般。

随后，她们分别拜访了曾照顾过自己的阿姨。当看到她们现在的模样时，阿姨们都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据阿姨们说，这个福利院人最多时，一个班有30多个小孩，她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做饭，有的负责喂奶，有的负责打扫卫生。

看着这些被遗弃的小孩，她们充满了怜惜。那时候条件不足，但是她们总是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照顾她们。

每当有小孩被领养，她们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会感到深深的担忧，她们不知道这些小孩被领养了会不会过得好，被领养到遥远的国度能不能习惯……

如果说孩子们被遗弃是不幸的，那遇见这家福利院，遇到这群善良的阿姨却是她们的幸运。阿姨们的出现，给了这群小孩除养母以外的特殊的“母爱”。

最后，阿姨又带着她们去了自己被丢弃的位置。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因为繁华的街道人多，会很快地令人注意到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更容易被人捡到并收养。

“他们生的是女儿吗？全是女儿吗？”三个女孩很不理解，为什么被遗弃的她们仨都是女孩，难道他们总是不停生，不停扔吗？

在拜访完阿姨后，还有一个特别的任务需要莉莉去做，那就是之前疑似莉莉的家人陈木兴，他们还没有收到基因匹配不成功的消息。刘好希望莉莉可以亲自去一趟，去看看这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亲人”。

来到陈木兴的家，刘好先进门将基因不匹配的消息告诉了陈木兴。

即使已经确定莉莉不是自己的小孩了，但是当陈木兴看到莉莉后，还是露出了慈父的表情，仿佛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站在面前一样。

陈木兴的大女儿陈春娇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妹妹”，也是充满了欢喜，不仅给她们装了自家酿的蜂蜜，还邀请她们再来中国玩。

目送莉莉她们上车，陈木兴久久地站在车后，看着远远开去的大巴车，默默地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随后，莉莉、克洛伊、莎蒂来到北京玩耍。她们去了故宫，去了长城。明明长着一张中国脸，可她们在这陌生的环境下却显得格格不入。

不同的生长环境和教育，已经使他们与中国的联结越来越远。

05

回到美国的三人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如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们提起自己的身世显得更加平和了。

她们是时代的受害者，不幸的原生家庭让她们一出生就经历波折，但同样她们也是幸运的，遇见有爱的福利院阿姨，遇到善良的养父母。

然而，被遗弃后获得幸福的孩子，毕竟是少数。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但是，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遗弃依然在发生……

愿意和女孩们认亲的父母，都有自己冠冕堂皇的无奈，而那些遗弃孩子后不愿意站出来认亲的父母，是不是连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找不到呢？

作者：钰deidei

编辑：丽人行

1、 参考资料：纪录片《找寻》，阿曼达·丽皮兹 美国Netflix，2021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