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注水、洗涤乐趣:诞生60年却魅力依旧的「双槽洗衣机」
在双槽洗衣机的母国日本,仍然有一群主妇臣服于这古早科技骄傲的魅力之下,今年10月3日,朝日新闻刊出一位读者的投书。住在东京都多摩市,现年73岁的英语翻译黑川惠子女士,在报纸上公开她对双槽洗衣机的敬意:
当你需要添购一台洗衣机,你会选择哪种?是洗脱烘一次完成的机种?或是自动洗净内槽的机种?还是自豪去污力一流的机种?打开购物网站,各式新奇功能的洗衣机琳琅满目……那么,要不要来一台「双槽洗衣机」?
一槽洗衣,一槽脱水,洗净衣服后还要手动搬移到脱水槽去。双槽洗衣机是来自60年代日本的科技骄傲,它在80年代的销量达到顶峰。但如今会选择双槽洗衣机的顾客,已经很明显地减少了——根据统计,目前市面上双槽洗衣机的机种占比,已经不到所有市售洗衣机机种数的一成了。
可是,在双槽洗衣机的母国日本,仍然有一群主妇臣服于这古早科技骄傲的魅力之下,这是怎么回事?让我们一起来看看。
一位读者对双槽洗衣机的敬意
今年10月3日,朝日新闻刊出一位读者的投书。住在东京都多摩市,现年73岁的英语翻译黑川惠子女士,在报纸上公开她对双槽洗衣机的敬意:
「用了十年的双槽洗衣机完全坏掉了。我询问认识的电器行老板,他回应说,今年的新款没有,但去年款的还有。我本来想惊呼『咦?已经不再生产了吗?』,但还是忍耐下来,回答他:『那就麻烦您帮我处理吧。』送来的去年款洗衣机,比原本的稍微大了一圈。最近的双槽式洗衣机比全自动的还要大,似乎越来越不受欢迎。可是,全自动洗衣机一旦开始运作,盖子就无法打开,这样的设计让人无法享受注水、洗涤、排水等过程中的乐趣。而双槽式洗衣机,却能依污渍的程度调整洗涤时间,中途还能改变水流,有时甚至可以稍微手洗一下。脱水机更是需要一件件衣物检查后再放入,这样可以避免遗漏口袋里的纸巾,让它在脱水阶段碎成小屑,最后演变成纸屑沾满其他衣服的悲剧。最近,我还会把手搭在洗衣机边缘,随着洗衣机的节奏做做伸展运动。这台洗衣机再用坏的十年后,还会有双槽式洗衣机吗?育儿时期,根本没有余裕去享受洗衣的乐趣。而如今,双槽式洗衣机正是我的所需。拜托,请继续生产吧!对高龄者来说,这样的设计最为合适。如果能再做小一些,那就更好了!」
对部份每天翻开朝日新闻的读者而言,这篇投书可能会勾起他们对双槽洗衣机的回忆。但对部份连「双槽洗衣机」这个名词都没有听过的年轻读者而言,这篇投书仿佛在描述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家电:为什么洗衣服时要打开盖子?什么又是「注水、洗涤、排水过程的乐趣」?
50年代,「三神器」诞生的年代
说到洗衣服,不就是把衣服全丢进洗衣机,然后丢进/倒入洗衣球或洗衣精,就可以离开去喝咖啡聊是非了吗?那么也许,我们得先回到50年代,来聊聊洗衣机的诞生,以及双槽洗衣机推出当时造成了什么样的震撼。
50年代后半,「三神器」的诞生震撼了日本社会,并且彻底改变了日本的命运。不,我们谈的不是日本传统由历代天皇继承的「草薙剑」、「八咫镜」、「八尺琼勾玉」三神器,而是「电视」、「冰箱」、与「洗衣机」……所谓的「家电三神器」。
很明显的,某种程度上家电三神器比传统三神器更重要,因为它们确实地改变了所有日本家庭的日常生活。而其中,洗衣机更是改变了所有家庭主妇的命运:洗衣机大幅缩减了她们的家事时间。
在洗衣机出现在日本之前,主妇每日平均洗衣时间长达2小时、每年平均需要徒手洗涤3吨公斤的衣物。获得芥川龙之介赏的作家重兼芳子这样形容洗衣机:「我不禁双手合十膜拜它……这么幸福,即便老天要惩罚我也甘愿。」
洗衣机以机器之力代劳,不但让主妇更轻松,而且不再承受寒天手洗衣物造成的双手裂伤等「职灾」,现在更能洗涤更大量的衣服。家里没有电视也许小孩会抱怨,没有冰箱也许必须勤劳点买菜,但是,洗衣机带来的影响是全面性的改变,令家家户户的洗衣工对它顶礼膜拜,深觉往日手洗时光有够不堪。
洗衣机的前身,像是某种令人不安的炸弹
但是,在50年代后半的三神器大量攻占日本市场之前,日本就已经出现另一种洗衣机,它没有想像中轻松,看起来甚至与我们认知的洗衣机大相径庭:更像是某种令人不安的炸弹。
这种洗衣机其实是一颗大铝球,被安装在支架上,旁边有着把手,你必须转动把手,这颗「洗衣机」就会跟着转动,藉由滚动槽内衣物进行洗净。
但在这种纯粹的转把手运动之前,你必须先烧好一壶水,倒进槽中,再放进洗剂与衣物。也就是说,古早洗衣机是透过热、洗剂与旋转造成的滚动,在不断的滚动混合之中,达到洗净效果。
到了插电洗衣机出现的50年代,仍有许多洗衣机附有类似功能的把手,让洗衣仍然像是某种家中运动。但到了60年代,双槽洗衣机才算是真正有了「未来科技感」:至少人类为了洗衣而付出的劳力,现在可以少一点了。
使用双槽洗衣机洗衣,有四个步骤:
第一,「洗净」:将衣物与洗剂放入第一个槽「洗衣槽」,然后放水等待槽满。接下来设定「洗净时间」,通常设定3~7分钟,但你可以根据衣物脏污程度(比如洗涤校队儿子沾满泥巴的足球队服),来决定洗净时间长度。当时间结束,洗衣槽停止,这时可以转动旋钮为排水模式。
第二,「脱水」:你要手动将洗衣槽内的衣物搬出来,移到洗衣槽旁的第二个槽「脱水槽」,然后盖上脱水槽盖,设定「脱水时间」,通常设定1 ~3分钟,但你可以依据需求而修改时间。当时间结束,脱水槽停止,这时可以继续下一步。
第三,「二次洗净」:你要再次将衣物从脱水槽搬回洗衣槽,再洗一次。当然,你可以在上述第一步结束后,不要排干洗衣槽的水,继续用这些水进行二次洗净;或者你也可以边进水、边加入新洗剂、边进行洗衣……这些过程中不需要关盖子,你可以随时停止洗衣槽运作,要洗多久都看你决定。
第四,「二次脱水」:没错,再次鼓起你的二头肌与三头肌吧,把这些二次洗净的衣物再次搬回脱水槽,进行脱水,这样就完成了最基本的双槽洗衣机洗衣流程。你还想再来个三次洗净吗?当然可以;或者你觉得今天衣物没那么脏,那洗一次可以吗?当然可以。
听起来如何?是不是点燃了你内心的败家魂?可能没有。双槽洗衣机不是「射后不理」的全自动机械,它无须主人转动把手提供动能,但是,洗衣过程还是需要你的劳力。
特别是将濡湿的衣物,从洗衣槽提起并放进脱水槽的过程,如果你要洗的是一家四口的五公斤衣物,那么这些饱含水分的衣物,重量将可能膨胀到1.5倍以上(或更高),而你必须弯腰进行抓举的动作……而且整个洗衣过程里还要抓举好几次,这可是苦差事。
「我其实是双槽洗衣机的大粉丝。」
我们回到现代,如今我们称呼洗衣机已经大幅省略它原本的某个称呼:从「全自动洗衣机」省略为「洗衣机」。
但「全自动」三个字改变了洗衣机的人生,如今的全自动洗衣机多是双槽合一,不管是洗衣或脱水都在同一槽,而且这两个过程是连续自动切换,洗衣与脱水的时间设定也可以一次设定。主人只要放入衣物与洗剂,关上盖子,下次打开盖子就是取出洗净衣物,多么方便轻松!
这样看来,黑川女士的投书,似乎只是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今年73岁的她,在双槽洗衣机最流行的80年代,正是30多岁需要育儿的年龄。育儿时期一定会大量使用洗衣机,而操作双槽洗衣机的印象成为了她脑中对洗衣机的主要认知。
但是,对80年代之后才出生的世代来说,他们很可能只认得全自动洗衣机,已经把全自动洗衣机的便利性视为洗衣机的「基本功能」了,那么,他们对黑川女士的投书自然也无法产生任何共鸣。
有趣的是,朝日新闻刊出投书后,竟然引发了一波热情的回响:许多年长主妇来信,表示她们仍然持续地使用双槽洗衣机,并且热情地分享她们支持的原因,歌颂着双槽洗衣机的优点——对她们来说,那是全自动洗衣机比不上的独特优点。
茨城县石冈市的公司职员,67岁的古谷幸子,已经使用双槽洗衣机长达30年。她宝贵的战友最近终于临终,逼使她到附近量饭店购买新机,而她竟然发现,看来功能比较阳春的双槽洗衣机,竟然比普通的全自动洗衣机还要贵。古谷女士不甘心,直接联络原厂订购了一台新机,价格更便宜,而且跟以前的战友一样优秀。她投书朝日新闻这样说:
「过去我一直不敢公开地说,我其实是双槽洗衣机的大粉丝。但现在(看到黑川女士投书)好像找到同好了,忽然觉得精神百倍。」
「能一边洗衣一边脱水,是全自动洗衣机所没有的最大魅力。操作超简单,而且结构非常简单,所以几乎不会坏,耐用又可靠。这是我不可或缺的伙伴。」
新泻县妙高市的一条悦子(69岁),现在使用的双槽洗衣机已经是家里的第四台。第一台双槽洗衣机是在60多年前进入她家的。她的母亲,因为认为双槽式可以根据衣物厚度和污渍程度分开清洗,很方便,因此一直未换成全自动洗衣机。
一条女士也接手旧机继续使用。而现在的第四台洗衣机已经高龄14岁,旋转时的噪音开始越来越大,一条女士感觉可能需要换机了:「希望还能买得到旧款的双槽洗衣机!」
双槽洗衣机仍然有固定需求
在东京都千代田区的家电量贩店「Bic Camera有乐町店」,虽然每月仅售出不到10台,但双槽洗衣机仍然有固定需求。负责人梅本惠里表示:「购买双槽洗衣机的客人,通常是专程为了双槽式而来的。」她解释,因为双槽式有两个槽,可以同时进行洗衣和脱水,对需要多次清洗或希望分开清洗内衣的客人来说非常方便,也能节省时间。
承接三洋电机洗衣机和冰箱业务的AQUA公司,自2012年成立以来,一直在销售双槽式洗衣机。虽然每年会在颜色和操作面板字体等细节上进行改变,但基本构造一直未变。 「高龄者为中心,这类产品有稳定的需求。」该公司洗衣产品企划经理石井健太郎表示。
根据AQUA的调查,双槽洗衣机在日本的年需求量约为8万台,占洗衣机市场总量400万台的2%。其中,有8成的购买者是从旧款双槽式更换而来。
「它的操作简单,方便加水或延长运转时间,灵活性高,这些优点受到用户支持。」石井认为,双槽式能让用户根据自己的喜好设定洗衣和脱水时间,相比全自动洗衣机那种「放进去后全程机器处理」的方式,更能带来掌控洗衣的满足感。
黑川女士提到的「注水、洗涤、排水过程的乐趣」,以及上述双槽洗衣机洗衣四个步骤里的「设定时间」部份,可以看出双槽洗衣机提供了更大的「手动自由性」。
事实上,双槽式的洗衣槽单槽结构,可以更发挥马达的运转力道,产生更高速的回转,这让投入的洗剂份量可以更少,也能产生够多的泡沫,而加上高速旋转,这让双槽式的洗净效果更好——完全是简单粗暴。
长期为全家做菜的家庭内大厨,可以说拥有「料理智慧」,因为他们熟悉全家人的口味,脑中也有许多道全家爱吃的招牌料理,可以在最快时间里就变出所有家人都喜爱的「妈妈味」。
但你很少听到有人称赞某户人家里有洗衣专家,因为在全自动洗衣机统治地球的现代,洗衣服只是按按钮而已,那并不能累积属于一个家庭特有的经验。在这种依赖全自动式的状况下,我们需要省电、省水或洗得特别干净时,必须依赖洗衣机厂商做出更省电更省水更干净的机器……但你通常也得付出更多钞票。
埼玉县越谷市的家庭主妇关户京子,在接受读卖新闻采访时聊到了她的双槽式特殊技巧:先洗毛巾与T-shirt,在脱水同时再将袜子或是内衣裤丢进洗衣槽清洗;清洗完拿去脱水的同时,再洗脚踏垫等更脏的物品——洗衣顺序是按照衣物的脏污程度来决定的。
关户家的双槽洗衣机,两个槽常常是同时运作,而且一槽脱水完成后,就可以直接晾衣服;不同脏污程度的衣物,在清洗或脱水时的时间也不同,这样洗完全家衣物的时间更快、更省水、途中也能检查衣物是否确实清洗干净(可以随时延长洗净时间)……关户太太已经使用双槽洗衣机长达45年的时间,而且她还要继续使用下去。
根据统计,双槽洗衣机的平均寿命可以长达十年以上,这除了因为双槽洗衣机的构造单纯,所以更加耐用之外,也显示它们的主人有很多对双槽式是不离不弃。而当双槽洗衣机在日本仍有2%的市占率,代表着大约有2%的家庭仍然是双槽式的粉丝。
它已经诞生将近60年,最新式的双槽洗衣机可能与60年前的前辈仍然相差不远,这意味着双槽洗衣机的魅力始终不减、始终有家庭热爱着它。也许,双槽洗衣机才是家电科技的真正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