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财阀掌控下的韩国，基尼系数远比中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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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贫富差距指数，也就是基尼系数（Gini index、Gini Coefficient），是目前国际上通用的、用于分析贫富差距的指标。越接近1，贫富差距越不平等；越接近0，则贫富差距越小。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组织规定，国家基尼系数低于0.2，表示社会财富高度平均；0.2-0.29表示社会财富比较平均；0.3-0.39表示贫富差距相对合理；0.4-0.59表示贫富差距较大；0.6以上表示贫富差距悬殊。

2003-2018年的数据显示，中国基尼系数正走向相对下降。同时，2020年5月21日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基尼系数为0.465，较前一年呈下降趋势。

图片来自知乎用户chenqin

中国曾长期不对外公布基尼系数，直到2013年，国家统计局才开始向社会公布自2003-2013十年的数据。可相比于当时来自北京大学、西南财经大学自行调查的数值，官方数据要低了不少。

一时间，质疑之声纷至沓来。以至于任何想要认真阐述基尼系数文章，首先都要考虑讨好民众趁机的“发泄”。与此同时，“冷处理”依旧是公信面对质疑的常态。

基尼系数如同一根沉默的刺，长期扎在人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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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纠结当年谁对谁错、谁撒谎谁诚实之前，其实有一个问题更值得关注，那就是基尼系数是否能真正反映一个国家真实的情况？

且看这张图：

这张数据图来自世界银行官网的近年数据。我们惊奇地发现，传统地被认为贫富差距极大的国家，如美国、印度、韩国等，竟然都比中国的颜色要浅。

其中我们比较熟悉的就是近邻韩国。韩国以财阀政治名满天下，前十大财团竟然占韩国经济比重高达85%（数据来自我驻韩大使馆经济商务处）。这样的比重，很难相信韩国有这么低的贫富差距，难道财阀们都是慈善家？

在现代社会，生育率和贫富差距是有相关性的，富足的家庭自然能养得起更多孩子。而在财阀们搅动的激烈社会竞争下，韩国出生率在2019年生育率已跌至0，一名女子终生生育仅0.92个孩子，全球倒数第一。

而这样的国家，这些年基尼系数始终在0.3出头徘徊，显示韩国是世界上人均贫富最低那批国家之一（印度也在其中！）。

我们可以发现，基尼系数这个指标本身就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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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拿韩国举例。其实韩国非常好地证明了，财阀掌控政治和基尼系数的反映的“贫富差距”关系并不大。

贫富差距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即资本家与工人间的贫富差距以及不同种类，不同行业和不同工人间的内部贫富差距。这两点在基尼系数的计算中都会被体现出来。

我们知道市场上不同行业的劳动者的稀缺性是不一样的，当一个国家每个行业都有有n个资本家集团时，不同资本家会相互竞争，这样，因为胜任不同行业的劳动者数量差别巨大，就必然会导致不同行业劳动者工资的巨大不同，工人就都是参差不齐的韭菜。

而当一个国家被少数财阀垄断时，这种竞争抬高不同行业劳动者工资的必要性就消失了，那么工人就是平等的韭菜——工人们的议价能力越来越低。

少数财阀的垄断会带来政治上的特权，会拉大财阀与劳动者的贫富差距，但是也会降低劳动者与劳动者之间的贫富差距，这样，总的基尼系数就不一定会升高。

简单起见，假设韩国只有一个财阀掌控所有行业，财阀下面工人的工资一律平等，财阀由持有股份的一群股东组成，财阀掌权之后控制政权，利息率上升，工资率下降。

我们画个图，就一目了然了：

按照基尼系数的计算方法，基尼系数是洛伦兹线与绝对平均线所夹的面积占比。

蓝色这根线是绝对平均线；当没有财阀时，洛伦兹线就是绿色那根线；而财阀垄断时，洛伦兹线就是红色那根线。

没财阀的时候，国家有n个公司，每个公司开的工资大小有很大差别，而洛伦兹线又是从收入最低的人开始排列的，因此洛伦兹线是下凸的，显示的就是贫富差距大。

而财阀垄断的时候，红色折线前段就是（没有股份的）工人的部分，因为工资都是一样的，所以整个洛伦兹线都是平直的。而在最后的部分随着股份持有比例的上升，由于财阀掌权的的利率比较高，资本家的收入迅速上升。

再重复一次，基尼系数是洛伦兹线与绝对平均线所夹的面积占比。那么刚才那张图中，绿线和红线哪个和蓝线所夹的面积比较小？还真不一定是绿的那个。

在基尼系数的设计中存在着很多的的不科学性，其一就是人口规模和人口的分布被它忽视了，导致他会严重使得大国的“贫富差距”变大，对大国极其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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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基尼系数的计算之中，劳动收益和资本收益这二者的差别被完全无视了。也就是说，在“贫富差距”的测量中，劳动和资本的“阶级关系”被忽略了。

在上面的段落中我们从理论上分析了财阀力量即使强大，基尼系数也不增加的可能性，接下来我们可以看看实际的证据。

第一，就是韩国的韭菜们的内部差异是否比中国更加小，我们不妨看看韩国的各行业工人工资收入的差距：

资料来自腾讯网

作为典型，我们就拿“技术人员”和“建筑工人”的工资差距来说一说事吧，可以看到韩国的“科学与技术服务业”的平均月薪是445万韩元，而建筑工人的平均月薪是345万韩元，前者仅仅是后者的1.29倍。

而我们看看中国的情况：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科学技术人员的平均年薪是122040，而建筑业的平均年薪是56743，前者是后者的2.15倍。

也就是说，在韩国，财阀资本的控制使得各行业的工人收入是平等的。而在中国，没有被财阀所控制，自然各行业的工人收入是参差不齐的。

那么财阀垄断有没有给资本带来更高的收益呢？答案也是肯定的。

我们知道社会的财富主要流向两个方向，其一是工资，其二就是利息（利润），也就是说，通过对利率的分析，就可以看出韩国的资本究竟有没有获得相对于中国更多的好处。

我们知道利率一般会随着人均GDP的增加逐渐下降，因为经济还没发展时，资本是稀缺的，此时大家都缺钱开厂，就必然要用更高的利息来向资本家争取融资，利息就会更高。现在中国的人均GDP是1万美元，韩国的人均GDP什么时候是一万美元呢，是1999年。

1999年韩国的短期贷款利率是9.4%，而今天中国的短期贷款利率是4.35%。当然，考虑到1999年左右发生了金融危机，利率可能不准，并且那时距离现在过于遥远，世界市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我们不妨再另外一组对照，什么时候韩国的利率和今天的中国相当呢？

2014年，韩国短期贷款利率为4.263%，而此时韩国的人均GDP已经是2.78万美元，是中国的2.78倍。换言之，在韩国，经济要发展到中国的2.78倍后，贷款利率才会降到和中国一样。

可在2015年之前的10年，尽管韩国人均GDP远高于中国，但是贷款利率水平一直于中国相当。而韩国的活期存款利率呢今天还有1.37%，比今天的中国还高。

存贷款利率不仅仅表示的是银行资本能拿到的好处，也是总体资本利率的一个反映。显然，如果公司赚钱的能力不够强，那么向其贷款的利率就不可能高，这样，存款的利率也不可能高。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在与中国经济发展的相同阶段甚至欧洲一些国家相比，韩国的分配实际上是向资方倾斜的。

下图乃是世界银行的实际利率图，实际利率是指资本所能获得的名义利率减去通货膨胀，指代的是“资本实际能获得的好处”，这之中自然不仅包括存贷款，还包括股票和债券的利率，也就是说，各行业的资本都被囊括了。

如果我们把通胀排除在外，那么影响资本实际利率的原因就是两个。设想，这经济就像做蛋糕一样，有资本家和工人两伙人在分蛋糕，资本家能分多少蛋糕取决于这蛋糕做大了多少，以及资本家和工人抢蛋糕的能力。

在过去的15年间，中国每年的GDP增速是在7%以上，而韩国的GDP增速低于5%，也就是说从比例上看，中国做大蛋糕的能力比韩国要强，但是从图中的分配上看，韩国的实际利率竟然与中国相当甚至略高于中国——

这说明了什么？这显然是说明了韩国资本家抢蛋糕的能力强于中国。

当然，TFP（全要素生产率）也会影响利率，中国过去经济增速与韩国高速增长期类似，这说明了韩国的TFP应该是与中国相当，TFP差异不足以解释为什么韩国在GDP远高于中国的时候，利率与中国相当。一个解释只能是财阀比中国有更强的垄断力量。

所以韩国的财阀垄断是不是扩大了资本家和劳动者的收入差距，是的，但同时也降低了劳动者内部的收入差距。所以韩国在“基尼系数”上，贫富差距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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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在劳动者中的收入差距是一件坏事。

当社会需要某种类型的人才时，它需要提高这种类型的人才的报酬来吸引人们从事这一行业，如果没有足够的收入差距，那么劳动力市场上便无法有效运作——

各行各业工资都差不多，那人才怎么会流动到最需要的地方呢？

同样的道理，资本与资本之间即使存在着利率的差异，也不是需要被批判的，因为这样会使资本流向更需要的地方。但事实上，资本的流动性远强于劳动，这样，不同行业的资本的利率本来就会随着套利作用而趋同。

而另一方面，劳动者和资本家之间的收入差距才是需要被批判的，因为资本收益跟生产的才能没有半毛钱关系。拉大资本家和劳动者的收入差别不会把激励劳动者变为资本家，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资产本来就变不成资本家。这种差距的拉大就是纯粹的剥削而已。

而用基尼系数度量财阀的力量时，就把这两种收入差距混淆了起来，这是需要批判的。

虽然，韩国的财阀没有到完全控制政府的地步，因为毕竟财阀的数量还是有的，会互相争斗。

此外，韩国的财阀资本的力量在整个世界来看也数不上靠前，只是因为在中国旁边而被中国人注意到了而已。如果我们分析利率，会发现在美国人均GDP和韩国相当的阶段，美国的利率比韩国还要高。

但如果要大家相信一个国家一大半以上GDP被10家以下的集团控制时，这些财阀依旧无法严重干涉政治……嗯，想想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许多朋友总是指出最近韩国财阀被政府针对，如李在镕被抓，三星被监督运营、惩处的事情来说明韩国的财阀权力并不大，然而这恰恰说明了在过去韩国财阀的权力不是太小而是太大了。如果三星公司原来就根本没什么权力，那么近年来这样大张旗鼓处心积虑地搞它的意义又何在呢？

如果你观察各国的政府和财团的关系，你会发现他们几乎全都可以私下谈判解决问题，像韩国这样需要摆上台面来撕脸皮——一边送董事长入狱，一边又送历届总统进监狱的情况，全世界也就独此一家了。

阶级固化严重的美国、印度，同样因为这样的原因有着偏低的基尼系数。而相比之下，我们对大资本家们的威慑和“调控手段”，充分保证了他们无法形成一个真正的阶级，从而形成上图的“红色折线”。

也就是说，对于一个发展中大国，基尼系数高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事，说明劳动者还能市场化流动，还没被财阀阶级集体压制劳动回报率。

最后，我们不禁想留下一个设问：为什么来自世界银行的基尼系数，会被设计成掩饰阶级差异和丑化发展中大国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