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首都为啥又改名？

作者： 虚声
来源：虚声（公众号ID：lxlong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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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在9月17日，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签署宪法修正案，将首都改名，把努尔苏丹重新改为阿斯塔纳。

阿斯塔纳是哈萨克斯坦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市为阿拉木图。

苏联解体时哈萨克斯坦首都原本是阿拉木图。1997年，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宣布，哈萨克斯坦首都自阿拉木图搬迁至阿斯塔纳。

2019年3月19日，纳扎尔巴耶夫宣布辞去总统职务。继任者托卡耶夫就职总统后提出，为纪念国家首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将首都阿斯塔纳的名字改为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的全名为努尔苏丹·阿比舍维奇·纳扎尔巴耶夫）。

为什么短短三年，托卡耶夫又要把努尔苏丹重新改回阿斯塔纳？

答案主要有三层：

1、纳扎尔巴耶夫对哈萨克斯坦异常重要，堪称哈萨克斯坦国父。

2、今年1月份哈萨克斯坦发生一起动荡，让现总统托卡耶夫站稳了脚跟。

3、托卡耶夫正在改革，需要赋予更多的革新内容。

为了描述这个问题，我把之前被和谐的文字重新整理下，帮大家梳理一下脉络。

01前总统有多牛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需要回顾一点历史。

话说沙俄在摆脱蒙古帝国之后开始走上扩张之路。

最初沙俄只是在乌拉尔山以西扩张。

17世纪初，沙俄开始向乌拉尔山以东扩张。

1616年，努尔哈赤称帝，沙俄拿下西伯利亚，逼近新疆。

1644年，清军入关，沙俄逼近蒙古高原与外东北。

到1649年，大清在中原站稳脚跟；沙俄在乌拉尔山以东拿下1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虽然那些地方多半是冻土，水与矿产资源却很丰富。

彼得大帝改革之后，又让沙俄变得更为强大。

此后的历任沙皇先后通过各种手段，从瑞典、奥斯曼、波斯、大清拿走大片领土。

在19世纪，沙俄占领了中亚，并残酷镇压了哈萨克人的反抗。

以这次动荡的重点、哈萨克斯坦最大城市阿拉木图为例。那地方在汉朝和唐朝都是安西都护府管辖。

清朝乾隆年间，设立伊犁将军，管辖的区域比现在的新疆地区略大。当时阿拉木图（古尔般阿里玛图）属于伊犁西路。

1854年，沙俄军队骚扰伊犁河流域，在古尔般阿里玛图建立唯尔内堡（阿拉木图）。随后沙俄通过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派遣流民的方式，逐渐侵蚀了大清帝国部分领土，同时也征服了哈萨克人。

沙俄占领一片地方之后，就会想方设法以原始的手段对其进行同化。

所谓原始手段通常有两步：

其一，对当地原住民进行打击、压榨、甚至是屠杀；

其二，向当地大量移民，于是上百万俄罗斯人来到了哈萨克草原上。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到20世纪初期，原本几乎没有俄人的哈萨克草原上，俄罗斯人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因为这些俄罗斯移民，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被绑定到了一起。

一次世界大战过程中，苏联取代沙俄，哈萨克斯坦成为苏联的加盟国。

苏联继承了沙俄的政策，继续对各加盟国移民，把大量难以管理的少数民族流放到哈萨克斯坦，什么波兰人、乌克兰人、德意志人、高加索人、朝鲜族人等等，出现在哈萨克斯坦境内。

苏联这一系列操作，导致1000多万人口的哈萨克斯坦，出现了130多个民族。

以1979年为例，哈萨克斯坦总人口大约1468万，哈斯克族人有528万，俄罗斯人达到了惊人的600万，其他是少数民族人口。

苏联解体之前，已经彻底融化了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斯坦的传统文化逐渐丢失，甚至连语言文字都逐渐被抛弃。这就是所谓的“俄化”过程，历经沙俄到苏联，前后一百多年。

然而就在哈萨克斯坦安心地扮演加盟国角色时，苏联解体了。

一觉醒来，哈萨克斯坦独立了，必须突出自己的特性。

首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面对复杂的局面当机立断，一面和俄罗斯维持和谐的关系，一面开始轰轰烈烈的“去俄罗斯化”。

第一步，确立哈萨克人的主体地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

1、哈萨克族是哈萨克斯坦的主体民族。

2、哈萨克语言及文化在哈萨克斯坦占主体地位。

3、将哈萨克语定为国语。

当时哈萨克斯坦最大的族群是俄罗斯人，要把哈萨克斯坦变成哈萨克人的哈萨克斯坦，就要解决其他族群问题。

第二步，鼓励俄罗斯人回迁。

当时俄罗斯人要求承认双重国籍，但纳扎尔巴耶夫拒绝了。如果承认双重国籍，那么哈萨克斯坦境内的俄罗斯人多于哈萨克人，就会造成哈萨克斯坦是俄罗斯附庸的局面。

纳扎尔巴耶夫提供补贴，鼓励俄罗斯人迁回俄罗斯。

由于俄罗斯人本就是移民，大家原本是到帝国南疆拓荒的，亲戚朋友还在俄罗斯。既然现在要划分疆界，很多俄罗斯人不想成为外国人，就回俄罗斯了。

如此一番操作，相当一部分俄罗斯人离开了哈萨克斯坦，哈萨克人就成了哈萨克斯坦的第一大民族。

这次俄罗斯派维和部队去哈萨克斯坦，相当于俄罗斯再次向哈萨克斯坦施加影响力；本质上来说，对哈萨克斯坦未必是好事。

第三步，和其他大国拉关系，平衡俄罗斯。

土耳其搞泛突厥运动，哈萨克斯坦也很积极。纳扎尔巴耶夫甚至成为突厥界权威，埃尔多安甚至称其为“突厥大长老”。去年土耳其召开“突厥联盟”会议，纳扎尔巴耶夫成为主要发言人之一。

2018年，哈萨克斯坦批准《美哈政府间关于保障通过哈萨克斯坦国境进行特殊物资商业铁路运输协议的修订书》，允许美国使用里海的阿克陶、库雷克两个港口，将军用物资运往阿富汗。

第四步，迁都。

在纳扎尔巴耶夫主持下，把都城从阿拉木图迁到阿斯塔纳，有利于阻止北部地区的离心力。

正是通过“去俄化”这一系列行动，哈萨克斯坦巩固了本国的内功，坚持了独立自主路线。

——纳扎尔巴耶夫主导了整个“去俄化”的过程，相当于重塑了哈萨克人的民族性。

某种意义上来说，纳扎尔巴耶夫真的很牛。他能在哈萨克斯坦干那么久，是因为他的贡献真的很大。他对哈萨克斯坦的贡献，远胜卢卡申科之于白俄。

这样一位影响巨大的“国父”，因种种原因在2019年辞职了。托卡耶夫是他的学生。那时的托卡耶夫想要站稳脚跟，必须借助前总统的威望。所以他上台之后，提议把首都改为前总统的名字（努尔苏丹），以示对前总统的尊重。

今年1月份，哈萨克出现了动荡。那场动荡最终改变了哈萨克斯坦的权力版图。前总统的旧势力退出历史舞台，现总统托卡耶夫成了哈萨克斯坦新旗帜。

02那场动荡

关于那场动荡的罪魁祸首，是马西莫夫，被定为叛国罪。从公开信息看，马西莫夫曾任交通部长、政府副总理、哈萨克斯坦第一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顾问、总统办公室主任和政府总理，2016年开始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安全部）主席。

简单分析下这段履历：

1、担任过总统顾问、总统办公室主任和政府总理：

——说明和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关系甚为亲密，堪称其左膀右臂。

——说明马西莫夫长时间处于哈萨克斯坦政坛核心圈。

2、还有最重要的就数国家安全委员会（安全部）主席这个职位，想象一下苏联内务部的威慑力。很多媒体搞不清楚，直接将其报道为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其实是错误的。

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是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轮不到马西莫夫。如果马西莫夫是安全委员会主席，总统托卡耶夫未必能动得了他。但安全部是安全委员会的核心职能部门，再次证明他和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关系匪浅。

抗议爆发之后，现总统托卡耶夫取代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同时任命国家安全局局长萨基姆巴耶夫取代马西莫夫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安全部）主席。

1月5号，托卡耶夫在面对全国电视讲话中，特意强调自己总统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的身份。

为什么要强调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因为它非常牛。

众所周知，苏联时代的国家安全委员会非常牛，其领导的克格勃让人闻风丧胆。当年的贝利亚，能逼得赫鲁晓夫和朱可夫联手。

苏联解体后独立出来的国家，很多领导人都是克格勃出身，比如阿塞拜疆首位总统阿利耶夫、比如普京；国家安全委员会这个职能部门也被各独立国继承下来，有的还叫国家安全委员会，有的改名为国家安全局，但都很牛。

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职能原本传承于苏联安全委员会。

为了说明安全委员会的职能，这里需要简单介绍一下哈萨克斯坦的国家结构。

哈萨克斯坦实行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权分立。

行政系统的总负责人是总统，以总统为核心的国家行政体系又分为四个部分，即政府、国务秘书、总统办公厅、向总统负责和汇报工作的中央机构。

安全委员会隶属于总统办公厅，内设五个司局：

秘书处，负责日常事务；

一般安全问题局；

军事安全和国防局；

形势信息中心，侧重于信息收集和分析；

分析局，侧重于与各国家机构和社会各界的联系。

另外，安全委员会还设有非常设的非实体机构，包括跨部门小组、监督小组、工作组、专家委员会等。

安全委员会的主席由总统担任，其他成员由总统提名；成员通常分为常任理事和一般成员两类：

常任理事有总统、总理、总统办公厅主任、安全委员会秘书、外交部长、国防部长；

一般成员有上院议长、下院议长、对外情报局局长、内政部长、国防部第一副部长兼参谋长委员会主席等等。

大家看安全委员会已经很牛了，对吧。其实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安全机构都类似。

但是2018年，哈萨克斯坦对国家安全委员会职能进行了一次系统性升级，让其比地球村所有的情报安全机构都牛，即便放在整个历史上都是非常显赫的存在。

具体是这样的：2018年7月5日，哈萨克斯坦议会通过宪法性法律《哈萨克斯坦安全委员会法》，使安全委员会变成宪法性国家机关。

升级之后的安全委员会框架内的所有机构和人员从总统办公厅独立出来，变成与其并列的国家机关，经费预算由中央财政直接专门列支。

前面说过，行政系统原本有四大行政机构，政府、国务秘书、总统办公厅、向总统负责和汇报工作的中央机构；2018年之后，国家安全委员会升级为第五大行政机构。

升级后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职能也进行了扩充：

1）针对重要国家发展战略和规划，在原先的分析和评估落实执行情况基础上，增加“监督”职能。

——相当于运动员升级为裁判。

2）在研究拟被任用的官员候选人方面，在原先主要针对强力部门和立法机构（总检察长、外交部长、国防部长、内务部长、司法部长等）基础上，扩展到所有中央和地方（州、直辖市和首都）行政机构负责人。

——意味着安委会主席选人的权力大幅增加。

3）在听取工作汇报方面，增加“政府年度工作报告”一项。

——意味着政府需向安全委员会汇报工作。

4）在协调行动方面，在原先主要协调强力和护法机构活动基础上，扩展到协调所有涉及国家安全、国防能力、法制、秩序和国家的国际利益等活动领域。

如果大家不太理解升级之后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有多牛，可以参考伊朗的体系。

伊朗最高领袖之所以那么牛，就在于其指定的宪法监护委员会有“监督裁判权”。

当然哈萨克斯坦的国家安全委员会没有伊朗的宪法监护委员会那么牛，但确实是往那个方向靠拢的。

哈萨克斯坦为什么要把国家安全委员会提升到如此高度？就因为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为自己隐退布局。

国家安全委员会成为宪法性国家机关之后，总统仍然是安全委员会主席。但鉴于首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地位和功绩，他有权终身担任安全委员会主席。

换句话说，纳扎尔巴耶夫在布局。在他卸任总统之前，给自己弄了一个终身担任安全委员会主席的特殊身份。当然这个身份在1月5日结束了，让给了现总统托卡耶夫。

有舆论说前总统是被迫让位。根据哈萨克斯坦方面的宣传，“前总统高风亮节，扶持现总统站稳脚跟”，是自愿让位，有助于托卡耶夫平叛。

所以从1月5号开始，托卡耶夫算是拿到了哈萨克斯坦的全部权力，彻底站稳了脚跟。这也是他在1月5号那场决定性的讲话中，特意强调自己是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的原因。

03哈萨克斯坦的方向

托卡耶夫上台之后，立刻亮出“改革”大旗。即便是平定动荡的过程中，他也不忘强调自己不会改变改革立场。

实际上托卡耶夫也只有改革一条路可走。比如《哈萨克斯坦选举法修正案》，规定女性和年轻群体在候选人名单中的占比不能低于30%，为哈萨克斯坦女性和年轻群体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奠定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但自古以来，改革就是较为危险的工作。因为改革会触及到保守派的利益。托卡耶夫现在表现得一往无前，给哈萨克斯坦政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与活力。

那么托卡耶夫想要继续改革，就必须增加更多新元素；把首都从努尔苏丹重新改为阿斯塔纳就传递出几点信息：

1、改革会继续，和旧时代告别。

2、消除强人痕迹，哪怕是开国总统，也要让路。

3、留下更多属于现总统的痕迹，有助于塑造其领导核心地位。

简而言之，这次更改国都，体现出了托卡耶夫不可逆转的改革决心。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靠时间验证。毕竟历史上，改革成功的案例不多，失败的案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