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尺度”上来回游走，反腐扫黑剧20年浮沉录
文 | 犀牛娱乐，作者｜方正，编辑｜夏添
改编真实罪案，需征得被害人家属同意吗？昨日，话题 #操场埋尸案改编电影未获被害人家属授权# 登顶微博热搜，引发全网对《操场》片方道德问题的大声讨，各派观点争论不休。
19年侦破的案子如今再被翻出，或许并不是巧合。近日热播的涉案剧《扫黑风暴》里也出现了对这起埋尸案的改编，并同时涉及到孙小果案、湖南文烈宏涉黑案、海南黄鸿发案等，该剧的热度助推了这些案件再被人提及。
与多数媒体关注《扫黑风暴》的内容不同，《扫黑风暴》首先引起犀牛君好奇的是它的播出平台：8月9日起在北京卫视、东方卫视和腾讯视频首轮播出，并将于8月12日起登陆央视CCTV8和央视频。
一部涉案剧登陆“央视黄金档”有多罕见呢？要知道，自从04年广电整顿涉案剧将其移出黄金档后，涉案剧数量就大幅下滑；直至17年《人民的名义》爆火、网剧崛起带动《心理罪》《白夜追凶》等优质犯罪剧涌现，涉案题材才重新抬头，但他们也鲜少出现在卫视、央视和黄金档。
事实上，该剧网剧质感浓厚、剧情略微烧脑，于网络平台受众而言是“良心剧”，以至于腾讯视频单日播放量已破亿。
如今《扫黑风暴》进军央视之旅的前路还未可知。不过由其传递出涉案剧的某些新信号，值得业界细细观瞧。
从《重案六组》到《扫黑风暴》，“反腐”“扫黑”贯穿内地电视剧史
所谓涉案剧，简单说，多指聚焦刑事案件侦破或真实案件改编，以破案人员或相关外部协作人员为主要角色，讲述他们与罪犯斗智斗勇的类型剧。细分下来，反腐、扫黑、刑侦、监狱等题材都可归为涉案剧。
但凡你是一个90后或80后，想必至今仍对21世纪初的“涉案剧黄金年代”记忆犹新，顺带着发出几声“还是小时候电视剧好看”的感慨。
《重案六组》的硬汉刑警、《红蜘蛛》的蛇蝎女犯人、《黑洞》里的高智商黑社会头子，这些人物犹如从《今日说法》的犯罪纪实节目里“走出”，写实、粗粝、野性、暴力，是20年前那批涉案剧留给我们的印记。
事实上，国产涉案剧历史可追溯到至上世纪80、90年代，如1987年的《便衣警察》、1994年的《9·18大案纪实》都曾轰动一时。但21世纪初的《重案六组》《永不瞑目》《黑洞》《征服》等国民剧才真正将这一题材剧推向类型顶峰。
《重案六组》的巨大成功在于塑造了正义凛然、有血有肉的新时期公安刑警群像，但当有些剧方将这种纪实风格用于渲染“美化”犯罪分子形象、刻意表现凶杀暴力、正邪观主张模糊之时，他们对青少年的负面引导效应逐步显现。
2004 年，广电总局下达《关于加强涉案剧审查和播出管理的通知》，让涉案剧直接退出卫视黄金档；2007 年，广电总局再发《停播电视剧〈红问号〉的通知》，虽是针对具体剧目整顿，但其警示效应引行业震动，此后涉案剧创作陷入长时间低谷。
直至2015年，或因国家新一波反腐工作取得新进展，中纪委宣传部在该年6月提出这类题材“每年电影最少一两部，电视剧最少两三部，而且必须是精品”的要求，涉案剧开始重回大众视野。
历经十年沉寂，15年后，涉案剧施展才华的舞台已由电视转向网端，《心理罪》《白夜追凶》《破冰行动》《人民的名义》等一系列收视率火爆且口碑精良的作品涌现，这些剧在制作上一改21世纪初的“粗粝野性”影像风格，引入更具电影感的“精致”视听语言。
继爱奇艺出品院线电影《扫黑·决战》掀起扫黑题材热度后，今年的《扫黑风暴》则是将扫黑元素融入涉案剧创作体系的集大成之作。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该剧也确实分别融合了上述两个时期涉案剧的特点。
一方面，它的文本如“黄金年代”一样改编自真实案件，营造出一定纪实感；另一方面，五百导演操刀的视听风格继承了浓烈的网剧氛围视听，即使登陆卫视黄金档，其影调也令电视受众感到不适应。
尺度拿捏显真功，《扫黑风暴》与“新悬疑剧美学”
“这个系统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敢说吗？”第4集里，当孙红雷饰演的李成阳对刑警老朋友何勇（刘奕君 饰）说出这番话，《扫黑风暴》的台词尺度、人物塑造尺度已经令很多人感到惊喜。
看惯了多数涉案剧里的伟光正高大全、简单的正邪二元对立，《扫黑风暴》全员亦正亦邪、难辨忠奸，既是一场“演技盛宴”，又更贴近现实土壤。而从校园贷、裸贷到学历造假，从行业垄断到暴力纠纷，该剧处处呼应着当下的多元现实议题。
如果说21世纪初的涉案剧最终是在尺度拿捏“失衡”中走向覆灭，《扫黑风暴》则示范了如何把握涉案剧创作必须直面的平衡：一方面剧中揭露的社会乱象、罪犯作案手段、刑侦技术要尽力真实和专业，但另一方面剧方需考虑潜在的观众模仿效应，不宜展示机密的刑侦技术、过于血腥残忍的犯罪场面。
《扫黑风暴》在尺度拿捏上体现出其创作功力之深，堪称把涉案题材与“新悬疑剧美学”二者成功嫁接的范例。
用精密的镜头调度和氛围感视听营造“心理惊悚”，以替代血腥、暴力杀人场面的“视觉惊悚”，是“新悬疑剧美学”的首要特点。拿“洒水车杀人”段落举例，它走的是与《隐秘的角落》里秦昊“爬山梗”一样的心理悬疑铺陈法。
薛梅举报马帅杀死其丈夫麦自立，14年来坚持上访126次未果，终于等来中央督导组抵达绿藤市。就在她跪地等待专车之时，一台播着“祝你平安”的洒水车出现在其身后…… 这一段戏并未出现任何血腥杀人镜头，但从事件前后因的交代、镜头剪辑的节奏、车底血水的特写，观众似乎已“脑补”完了凶手的杀人全过程。
什么叫高级感视听语言？什么叫尺度拿捏？正如最高级的恐怖片都不是用jump scare的一惊一咋吓人，高级的《扫黑风暴》不需要任何正面渲染血腥的镜头，却达致了更令你细思恐极的惊吓效果。
人物的细腻表演、镜头正反打和一语多义的台词，这些也都是“新悬疑剧美学”必备的要素。《扫黑风暴》第一集，中央督导组到达绿藤市后，与中江领导班子成员们表面和和气气，却分明令观众感受到人物交手间的暗流涌动。
在自助餐宴上，中央督导组组长骆山河随口说了句“这顿接风宴还是不错的，希望一个月之后的庆功宴，在座的各位都能够参加”，简单一句话透露出杀气。而随后镜头正反打后，中江省省长的微表情变化、台词反应都有种“武术高手过招”的武侠剧既视感。
但照搬“新悬疑美学”到扫黑题材剧中，也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水土不服”。《扫黑风暴》采用了悬疑剧的多线叙事策略，故事支线众横交错、登场人物错综复杂。各个人物好似都有各自的任务支线，但剧情串在一起难免有剪辑凌乱之感。
孙红雷饰演的李成阳，望通过调查师父被构陷死亡一案，还师父清白、洗刷自己黑警身份；刘奕君饰演的何勇，是十四年前麦自立案专案调查员；张艺兴饰演的林浩，则在调查疑似原型为“孙小果案”的美丽贷案件。
三位主角，牵出三个案件，但相互间的剪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8集下来，三条线索之间还未发生太多交集，故事有后期崩盘的风险。
涉案剧开启“第二个黄金时代”？
当然，无论《扫黑风暴》后续表现如何，它已然是目前暑期档最受瞩目的剧集之一，势必会引起更多平台和资本重新重视起涉案剧这一赛道。
其实涉案剧的崛起也与近年的政策风向流转相关。比如今年是建党周年庆“主旋律大年”，扫黑除恶专项行为作为近年党建突出成果之一，观此类型剧有助于群众深入了解相关事宜，感受到反黑带来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由此，仅是“扫黑除恶”这一细分题材，在《扫黑·决战》《扫黑风暴》之后，还有多部硬核扫黑剧项目问世。
欧豪、王景春主演的《穿破黑夜》，讲述了面对安宁州市黑恶势力“保护伞”、“关系网”盘踞，刑警们勇担危险逆境而上的故事，该剧预计于Q4爱奇艺迷雾剧场播出；长影集团新剧《雷霆令》聚焦缉毒反黑题材，讲述西南某警队众人齐心协力将大毒枭龙致远、皮牙子等人绳之以法，铲除其幕后黑恶保护伞的故事。
陈若轩、吴昊宸主演的《浴火》，讲述中国公安特警一支精英部队出生入死热血反恐的故事，该剧即将登陆腾讯视频；芒果TV则将重磅推出《冰雨火》，由陈晓、王一博领衔主演，王劲松、刘奕君“老戏骨”加盟，讲述孤胆英雄吴振峰和禁毒警察陈宇携手打入贩毒集团内部，最终将毒贩一网打尽的故事。
在扫黑剧之外，悬疑、刑侦题材的《通天塔》，段奕宏、大鹏担纲“双男主”的犯罪剧《双探》，东野圭吾推理小说“影视化”改编剧《回廊亭杀人事件》等一系列涉案剧也将于今年陆续推出，开启新一波涉案剧播映风潮。
《扫黑风暴》此次“三台一网”联播模式虽不知成效几何，但全网90+热搜热榜的成绩至少证明了，扫黑涉案剧的受关注度、受众圈层是超出类型预期的。一边是各平台纷纷发力涉案剧，一边是涉案剧播映效果超预期，这都不得不提醒我们涉案剧的“第二个黄金年代”似乎将要到来。
不过，在“新悬疑美学”全面殖民涉案剧的今天，此类型剧能否在电视受众那里获得更多认可、相似的视听风格会否导致观众审美疲态、涉案剧如何把握住尺度平衡，这些仍然是涉案剧当下急需解决的问题。
涉案剧项目数量的抬升仅仅是第一步，一部《扫黑风暴》还远远不够，唯有更多逼近《人民的名义》水平的剧集诞生，我们才有理由去期待涉案剧二次“复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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