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和秦始皇最开心的事,就是碰上张艺谋安排的傻缺刺客
原标题:秦桧和秦始皇最开心的事,就是碰上张艺谋安排的傻缺刺客
“结构”没有商量。
前几天,我去看了张艺谋导演指导的贺岁档电影《满江红》。看完之后,我用《岳飞的真正死因:不被允许的PlanB》的文章说。我觉得剧本很不满意,为了不让看的朋友知道,首先不吐槽,说历史的事情。
但是发稿后,很多朋友都来抱怨了。“西先生,你不是真的啊。拿电影来说,虽然说不好看,但死活不明确的是,你能引导我们和你一起进洞吗?
好吧。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部电影是透明看不见的,那就无所谓了。那么,简单地吐槽两个句子。
1
实际上,回顾一下,《满江红》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因为那个剧本其实非常简单,可以简单地用几句话来概括。
岳飞死后四年,岳家军一伙人策划暗杀奸相秦桧。但是,很多人死了,终于杀到了秦桧及其前后。刺客告诉秦桧,他们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把岳飞临终时的亲笔写给公众。于是秦桧(的分身)成了小学语文课的代表,带领自己的亲军读了《满江红》后,幸存的四字弟弟自豪地对秦桧说:“你认为这么多人死是为了杀你吗?你没有价值!”即使留下秦桧的生命,逃亡……
是的,消除电影中主要由沈腾和岳云鹏几部喜剧面孔支撑的假喜剧,以及主谋抓贼构建的假推理。整部电影其实都讲了这样的话。关掉——张导的大名,放在小学毕业的观众面前怎么样?每个人都凭良心说一句话。我靠。这个傻x剧本是什么?
是的,《满江红》读完之后,之所以感到有漏洞,是因为连故事内部逻辑上的自洽都没能做到。
根据电影所采用的传统“忠奸史观”,如果把岳飞的冤案、南宋的屈辱都算在秦桧这个奸相头上,那你本来有机会刺伤他,为什么不干?批评的武器再强大,也比不上武器的批评吗?
而且你怎么知道岳飞临终的亲笔?一定是那壮丽山河的《满江红》吗?万一岳武穆临终写了二十次“秦桧,我日你的先人”呢?还是真的开悟了,写了“完颜构造,我也要让你的先人成为日本人”怎么办?或者说,人家秦桧现在向你坦白岳飞的罪行供认不讳,你能怎么办?

是的,这个故事逻辑成立的大前提是,秦桧是个不像三体人那样说谎的“诚实人”,而且朗诵《满江红》真的会给他的心带来比死还痛苦的万件暴击。——可问题是,如果秦桧没有说谎,看了《满江红》之后,能知道羞耻,如果道德谴责对他有帮助,那他就不是个会出水的混蛋了。促进剧本发展的逻辑和故事表现的构想,在这里自相矛盾,如热窑般战斗着。
更何况,影片的头两个小时,深刻地向观众展示了秦桧是多么可恶,多么重要,主角团为了刺杀他,策划得多么精明,战友们是如何一个个殉难的。在最后20分钟突然告诉我。其实秦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背诵那首曲子《满江红》。
这是什么?
就像唐僧西天取经终于到了通天河一样,你突然告诉我取经是虚妄。其实听八戒的行李回高老庄就是正果。
或者,当哈利波特扮演七个抓住伏地魔时,哈利突然教育了他。“你认为死了这么多人,是为了杀你吗?你没有价值!……请带着感情背诵邓不利多校长遗训的霍格沃茨校规校纪!”

你觉得这种情况,伏地魔能疯吗?
这不叫结局倒置,这叫逗观众玩。
是的,当整部电影看到最后,就能感受到那种浓厚的被欺负感。这感觉就像那个笑话——
有个男人请女儿去他家,用尽一切手段让女儿高兴。女儿苦恼了很久,终于害羞地推了一半,和男人一起钻了被子……。
然后,年轻人迫不及待,兴奋地拿出了——新买的手表——
“你看!你看!我这块手表是夜光的!很厉害吧!”
2
沈腾怎么说来着?“气氛到此为止了”。是的,看戏其实很讲究气氛,气氛很久了。你最后来这里了吗?有人拍了这么多电影吗?
……
是的,张艺谋导演其实一直是这样拍的。例如,他20年前拍的《英雄》。
如果你还记得当时《英雄》的剧本,你会发现《英雄》的特效和《满江红》的烂茎刨掉,这两个故事在框架结构上差不多。
这些都是暗杀的故事,主角都是一个团队,经过几年的精心策划,为了演得惟妙惟肖,主角团内部自己的人先互相厮杀了半天,血本无归,终于有了第一主角与目标“亲密接触”的机会

但来到眼前,一有机会就拍了手,刺客却没有突然杀,双方直接坐下来开启“说话”模式,像脱口秀一样开始谈论人生和理想。
一直说到最后,无论最终得到的“大义”如何,秦始皇和秦桧都幸免一死。观众们在被刺猬击毙的无名小卒和落荒而逃的四字弟的背影中,一起领悟到了张艺谋导演独特的《刺客信条》——
啊,本来暗杀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杀!不杀,那就是——和平!

“不愧是第五代大师,说出了英雄的主题。”by佟湘玉。
不过,张导,就这笔记本,二十年前你给我们灌一次电影票钱也行。20年后,为什么还要来?忽悠也拘泥于基本法比较好吧?
3
张艺谋的问题在于他是个执着的“巨物崇拜症”患者。
很多人觉得,张艺谋拍电影,虽然故事有时编得不好,但场面往往相当震撼。其实,经过分析,张艺谋的电视剧审美与他的镜头审美高度一致,都觉得多是好,大是美。简单的东西,简单地堆积、堆积,在一定程度上“变大”后,自然就产生了美丽和正义感。这就是所谓的“巨物崇拜”。
比如一个人打鼓,本来就很无聊。一个人跳旗,本来就很单调。但是,如果老谋子让成千上万的人一起敲鼓、跳旗帜,很多人会觉得它很美。

视觉上他就是这样做的,在故事上,他也喜欢做这一套。
例如,发动战争、侵略别国、杀人遍野是犯罪吗?
光看个案,这显然是的。但《英雄》里的那个秦始皇,当他说出来他对六国发动战争,制造那么多杀戮,最终是为了“和平”的时候,一种“巨物美感”似乎就得到了张艺谋导演、也得到了很多观众们的认可了。
同样的“巨物美感”也存在于《满江红》里——你若单问,一首词,值不值得几个活生生的人,豁上身家性命,放弃对当朝奸相的刺杀机会去获得?
恐怕任何有常识的人,都会觉得,这不神经病么?
可是当张导告诉你,这首词的大英雄岳飞的临终绝笔,事关爱国主义道德教育,而且他可以让成千上万人齐刷刷的一起念出来。
这时候你再问为此死几个人值不值得?很多观众可能真的就被忽悠住了。
这就是“巨物”会给人造成的迷惑感。我们常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又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人的理性判断和审美有时一样,是把度量有限的小尺子,很多时候只要一往大的方向一扯,本来不美的东西,似乎就美了,本来说不通的逻辑,似乎也能说通了。
所以视觉上宏大布景、和故事中的宏大叙事,这就是老谋子最常用的“计谋”。
可是我们要说,这种巨物崇拜,是一种错觉、一种忽悠。就像一种简单的动作、色彩的堆叠能带来一时的壮丽感,但搞多了会让人疲倦一样。一个谎言并不会因为重复千遍而自动成为真理,一个说不过去的逻辑,并不会因为做的大了、做的多了,自动获得合法性。
一个战犯,并不会因为杀人杀的太多、或者“心怀天下”就摇身一变,而变身成为“英雄”或“和平天使”。
一首诗词,哪怕它是大英雄写的,哪怕它读出来能有千万人齐声复诵,也不比让罪魁伏法或留下几位志士的生命更有价值。
数量的堆积,场面的宏大,不能自动赋予一件本来荒诞的事物以神圣感和合法性。这一点张艺谋一直没想明白。于是连带着他手下的刺客们的三观也都非常魔幻——《英雄》里的那个无名,一看到秦始皇“胸怀天下”就犯了晕,直接放弃刺杀。《满江红》里沈腾领导的那个刺杀小组,秦桧甚至都不用亲自下场忽悠,人家自己就把自己忽悠瘸了——面对祸乱朝纲、残害忠良的奸相的项上人头和岳飞的一句临终遗言,究竟是哪个更重要?他们根本拎不清。就问一句,万一岳飞的遗言就是“替我宰了秦桧”,你们打算咋办?
张艺谋塑造的这些小人物,细分析起来其实非常有特点——一方面,他们是“大格局”“大计划”“大叙事”的崇拜者、献身者。但另一方面,他们却又没有真正掌控大局的能力,甚至一真正触碰到那些“大”东西就犯晕、盲目。作出的选择看似悲壮,实则不通。
这个毛病恐怕老谋子自己也有,这也是为什么《满江红》前两个小时拍的其实还行,最后二十分钟却能崩的亲妈都不认识了——前两个小时,讲点中基层里的勾心斗角,他其实能讲的很精彩。可是镜头一拉远、叙事格局一大了,真要上升到家国叙事了,老谋子先自己把持不住,因为他也不知道真正正常的“大格局思维”应该是怎样的,只能跟着感觉硬编,于是就特别生硬。
其实,遇上这样的刺客,我想最开心的还是秦始皇和秦桧们——你历尽千辛万苦,牺牲无数同伴,站到了我面前,刀也在你手里。但你却是个“巨物崇拜症”患者啊!明明不知道啥是大格局还偏要崇拜大格局啊!那太好办了,论“大格局”我不比你熟?你先把刀放下,咱就谈谈大格局!——寡人就不信忽悠不瘸你。


这就跟领导哪天突然跟你谈情怀、谈理想,多半是要克扣你工资一样——小人物真正接触大格局的机会本就不多,为数不多的那几次,一般都是到了人家要PUA你的时候。

而仔细想想,有这种“巨物崇拜症”,“好言大”却又一扯到宏大叙事时就丧失基本逻辑判断的人,又何止老谋子呢?你看二十年前被《英雄》坑过一次电影票之后,《满江红》还能这么热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