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评
来源公众号：戎评（ID：rongping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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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欧以环保为名，遏制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的阴谋得逞了，在电力瓶颈下，工业化的大门对后发国家越闭越紧，纵观整个第三世界阵营，只有中国才杀出了重围。为防止用电高峰期导致大范围停电，近期，越南政府呼吁包括苹果供应商富士康在内的北部多家制造业工厂节约用电，希望他们能够至少降低三成的用电量。当然，这仅仅是建议，而非强制性的行政要求。越南缺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去年夏天，由于厄尔尼诺现象，中南半岛多国遭遇创纪录的连续高温。从5月中旬到7月，柬埔寨、老挝、泰国、越南等国的日最高气温一直在40度以上。高温之下，民众用电需求激增，连累工业用电出现短缺。自6月起，部分工业园区出现突然断电的现象，工厂生产一度中断，北部几乎所有的工业园区都经历过24小时轮流停电。据统计，此次大范围停电带来的生产线直接损失超过10亿美元，间接损失则在五倍以上，受此影响，越南第一季度出口总额下跌13%，国内生产总值损失0.3%，约8.8万家企业退出市场或被迫削减产能，这对于正处于制造业高速扩张阶段的越南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首先是产业增长速度太快：中美贸易战后，为避免关税和地缘政治矛盾影响供应链，大量企业前往靠近中国北部的越南投资建厂，而这些厂房在经过四年的修建和生产线适配后，绝大部分都在2023年正式投产了，这在短期内对电力供应提出了大量需求。其次是电力结构的不稳定：水电是大头，38.22%，火电为37.79%，剩下的就是像光伏、天然气、风电之类的新能源，约为23.9%，去年天气那么热，河流水量蒸发严重，二季度越南的水电产量同比下降10.5%，这相当于越南的发电能力整体损失4%。事件发生后，越南工业和能源部门立马启动一级响应，先后出台多项政策保障企业用电生产，如重启自中国广西进口用电，敦促国内煤矿企业提高产能和质量，要求海关简化诸如光伏、煤炭、天然气等与电力生产有关的进口产品的入关程序。
今年1月，总理范明正在视察越南电力集团生产经营情况时，向随行的制造业投资者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缺电现象的发生。3月，他再次向投资者强调，不会再发生电力短缺的问题。然而，现实从来不为个人的意志所转移，越南商报指出，越南最大的供电商国家电力集团已向政府发出警告，称北部地区在2024年~2025年仍然面临高达2000兆瓦的电力供应缺口。紧接着越南当局就再次向工厂发出减少用电的呼吁，这引起了产业投资者的强烈不满。
中越基础设施投资对比中国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常年在GDP的6%，08年金融危机时，为拉动经济复苏更是一度飙升到两位数。而越南经济在本世纪初的发展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08年那波雪上加霜，连累对基建的投资直线血崩。2013年是个转折点，三星带着一批现代化电子产业去投资，拉拢了当地的就业、税收和出口，所以我们看到自14年起，越南又重新恢复对基建的扩张性投资，并在2016年与中国持平。问题在于这种长期性缺口并非能通过一两年报复性的投资赶上。常见的发电结构有煤电、水电、风电、光电、核电、燃气电、工业用电讲究长期的可持续性和稳定性，一旦出现停电停产事故，损失就大了，低端产业稍微好点，越高端走，对电力供应的稳定和需求就越高。台积电3nm芯片的一天的耗电量，顶得上一座县城两个月的消耗，而前年该公司位于台南的工厂突发停电事故，还在产线上的3万块汽车芯片集体报废，损失金额2.3亿人民币。仅这一点就劝退了光电、风电、水电这几个严重依赖老天爷吃饭，而不为人力所影响的发电来源。依赖自然资源的发电源还存在一个问题：并网不适配。以光电为例，如果没有储能，白天和夜晚的发电的波动性非常大，输电时高时低，极不利于电力系统的稳定和能源安全。2020年，越电集团在报告中指出，光伏发电量已经占到整个电力系统的1/4，装机的爆发式增长严重影响到越南配电系统的稳定性。次年，越南政府宣布削减5亿度光伏发电。核电发电稳定，供应大，单价低，但造价贵，国家电投承建的廉江核电站项目，规划建设6台CAP三代核电机组，总装机容量达862万千瓦，总投资额高达1300亿元，单台机组投资近216亿元，这还是自建，如果进口的话只会更贵。越南核电项目其实起步很早，2009年时，越南国会就批准了能源局关于在南部宁顺省修建两座核电站的计划，计划2020年开工，承建方是俄罗斯和日本，但后期因为价格暴涨170亿美元停摆了。2016年，越南国会宣布放弃核能计划，去年宁顺省政府又撤回两个核电项目的土地征用许可，并停止实施项目贷款，越南核电项目正式告吹。燃气发电的设备虽然没有核电那么贵，但有三个缺陷，一是配套管道是笔不小的开支，二是燃气发电的成本是所有电力来源中最贵的，三是越南天然气的供应量跟不上工业生产的节奏。而事实上，以烧煤为主的火力发电厂，最适合发展中国家的初级工业化。综合建造成本低，技术成熟，能源转化效率高，运营和发电成本低，抗自然风险能力强，输出稳定，选址灵活，可调度性好。因此，除了法国等少数国家，火电仍然是各国的发电来源主力，比如说咱们中国，各类新能源装机量虽然年年世界第一，但火力发电仍然在70%以上。火电这玩意已经存在上百年了，煤电机组主要由锅炉，涡轮发电机，发电变压器，脱硫装置，除尘设备，冷却系统，控制系统构成，说是一些很老的技术，没有一套完整的重工业和化工业，还真造不出来，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工业基础薄弱的越南。但对于像越南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从先进国家进口火电设备的窗口已经关闭了。2021年9月，在第七十六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我国正式向世界宣布：中国将大力支持发展中国家能源绿色低碳发展，不再新建境外煤电项目。有人可能或说，即便中国不再建设境外煤电，越南还可以找其他人搞啊。环保一直是西方紧盯的问题，越南火电建设计划，有很多都被西方的环保压力给搞黄了。2018年，越南启动永昂2号项目，计划在电力基础较好的北部建设一个发电能力为120万千瓦的火电站，该项目由中国电力、三菱商事及日本三大银行等8家企业共同参与，总投资额约22亿美元，预计1号机组2021年投产，2号机组2022年投产。项目刚启动时，就遭到了欧洲环保团体的强烈抗议，英国渣打银行扛不住压力率先退出。欧方见状乘胜追击，2020年10月，、管理4.7万亿欧元资产的21家投资机构联盟向三菱商事、中国电力及日本三大银行等项目相关方发去信函，称随着气候变暖，参与越南火电站项目将带来财务和声誉的风险，要求它们退出项目。中国这边的项目方还没啥反应，日本先顶不住了，当三菱还在嘴硬将在越南官方高度支持下继续推进电厂建设时，日本三大银行宣布不再为该项目提供融资贷款，这一帮直接给三菱打懵了，电站建设被无限延期。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2021年3月，由三菱、香港中华电力、越南国电公司和越南本土私营企业太平洋集团联合开发，哈尔滨电气为EPC，中国国开行、工行，英国汇丰和渣打提供融资贷款的永新3期火电项目，也同样因为碳排放的问题停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由中国南方电网、中电国际和越煤电力共同投资，由广东省电力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和广东火电工程有限公司联合总承包建设的越南永新燃煤电厂一期项目，早在2018年7月份时就正式投入商业运营了。所以，当永新3期停摆后，越南政府马上就找上了中国企业，但没想到当年九月中国就表示不再新建境外煤电了，永新3号也被无限期中止。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燃煤电厂融资方，而很多国家电厂是私人资本在运转建设，融资是成本来源关键渠道，我们停建境外煤电后，国际煤电建设的融资成本会明显上升。另一方面，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煤电设备和安装技术，我们停建境外煤电，国产火电设备的出口市场会变窄，其他国家采购火电设备的成本会大幅上涨，进而导致火电厂整体建造成本上涨。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有国家愿意顶着舆论压力帮越南搞火电，但成本也会居高不下。能源消耗是产品成本重要构成部分之一，火电厂建设成本上涨，发电费用必然会上涨，传递到下游就会推高他们产品生产的成本。低端制造业本来就靠价格便宜抢占市场，价格贵了就没人买，没人买就积累不到足够多的原始资金进行产业升级和工业化。毫无疑问，围绕发电来源的能耗问题，已经关上了后发国家通过复制中国的模式向产业链上游攀爬的窗口，留给越南的路只有一条：全面融入以中国为主导的产业链，到时候即使不能援建火电，特高压输电技术、燃气发电和核电投资，都是越南打通任督二脉的圣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越南要加紧向中国靠拢，但世界上又能有几个国家能像越南这么幸运呢。事实上，越南遇到的问题，中国曾经也遇到过，但我们的优势在于重化工业底子非常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桃子，只需要跳一下就好。为了将中国电气设备的水平从由无到有，迈向世界先进水平，自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先后从美国西屋电气、CE、依柏斯库工程引进300兆瓦、600兆瓦主辅机和电站结构设计技术，前者甚至包括微缩胶卷两套、薄膜底图两套、计算机程序、技术资料四套176项等全部制造工艺。七年后，第一台国产化300兆瓦发电机组投入运营；九年后，第一台国产化600兆瓦发电基础投入运营！但我们的突围之路没有就此停下，因为世界先进水平还不是世界第一。2006年，中国特高压技术取得突破；次年，象征着世界火电设备桂冠的华能玉环电厂投产。取得两个世界第一，世界上第一个直接跳过超临界进入超超临界的燃煤发电项目，以及世界上第一个拥有四台百万千瓦机组的燃煤电厂。从1980年到2007年，中国足足用了27年时间完成这一跳。而也正是这高瞻远瞩的这一跳，让中国赶在哥本哈根峰会之前，杀出了美欧密谋已久的重围，为发展中国家留下星星之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