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伯陵
来源：温伯陵的烟火人间（ID: wenboling2020）
众所周知，列宁同志是能文能武的革命领袖，他亲手发动的俄国革命，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早在1894年，年仅25岁的列宁，就写成《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全方位批判了民粹派的哲学、社会学、经济学及其政治纲领。1899年1月，仍在流放期间的列宁，出版了《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大工业国内市场形成的过程》，通过农民的分化、地主从徭役经济到资本主义经济的过渡、商业性农业的发展、工业中资本主义的最初阶段、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家庭劳动、大机器工业的发展、国内市场的形成等篇目，系统分析了俄国的社会经济制度和阶级结构。同年8月，列宁写成《俄国社会民主党人抗议书》，批判了爱德华·伯恩斯坦等修正主义者。
1902年初，列宁写成《怎么办》，提出“必须建立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无产阶级的斗争有政治斗争、经济斗争、理论斗争三种形式”等观点，对俄国革命产生了重要影响，至今都是列宁最有影响力的作品。到了1917年，俄国革命迎来决定命运的时刻，列宁不仅在《真理报》大量撰写文章宣传政治纲领，还不断到彼得格勒的工人、士兵、农民中发表演讲，和无产阶级打成一片。可以说，俄国革命能够成功，列宁的宣传工作要占一半的功劳。前段时间，我读了一本小册子——《列宁是怎样写作学习的》，选录了列宁夫人的十一篇回忆文章，其中有一篇名为《列宁是宣传家和鼓动家》，详细介绍了列宁做宣传工作的方法论。我读完以后，感觉受益匪浅，写篇短文和大家分享一下。列宁做宣传工作的方法论，首先是无条件的相信，相信自己信奉的政治理论，就是世间的真理。早在喀山国立大学读书的时候，列宁就加入尼古拉·费多谢耶夫等人的学术讨论圈，通读了马克思的《资本论》，随后又把《共产党宣言》翻译成俄语，读完以后深受震撼。从此以后，列宁对阶级斗争推动社会阶段发展、社会主义最终取代资本主义、又将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观点深信不疑。革命家和理论家，首先要对自己信奉的政治理论深信不疑，才能打造一个思想的锚点，以坚定的立场去说服别人，结交同路人。如果自己都没有深信不疑的政治理论，那么说出来的话，便是左摇右摆的、前后不一的。别人听到他的话，大概率会认为，此人是个投机分子，不值得信任。那还如何做宣传工作，如何推动革命进程？确立了信仰以后，便要开拓——以信仰的政治理论为出发点，不断的追根溯源，梳理这项政治理论的来龙去脉，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他通读了俄国马克思主义者普列汉诺夫的著作，吸收了无产阶级或城市工人做革命主力军的观点，与此同时，他和民粹派保持联系，了解了他们的农业社会主义主张，即“农民阶级组成农民公社、越过资本主义直接建设社会主义”。稍晚一些，列宁为了追溯马克思主义的源头，还在百忙之中抽出大量时间，阅读了黑格尔、费尔巴哈、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因为在马克思的成长阶段，受此三人的影响极深。就这样不断的开拓进取，列宁成了博闻强识的人，不论谁对马克思主义提出质疑，他都能引经据典予以反驳，谁向他请教马克思主义的问题，他也能给出合乎逻辑的解释。这个完整的理论体系，相当于一个无穷无尽的大数据库，给列宁的革命工作和宣传工作，提供了非常必要的支持。做完理论铺垫，列宁可以开始做宣传工作了，核心要点是理论结合实际。从列宁本人来说，马克思主义是信仰，但在实际工作中，马克思主义更像是列宁寻找到的一把工具。遇到任何事情，列宁都要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来分析这件事的原委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受益者是谁、受害者又是谁，这些问题分析清楚，他就能以上帝视角俯视这件事，然后得出解决方案。例如19世纪90年代，俄国工人最关心的是工作时间太长、克扣工资太狠、待遇太粗暴等问题，列宁和同志们走访工厂，问清楚工人的诉求以后，再套用到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里面，立即明白了，这是资本家残酷剥削导致的。紧接着，列宁就向工人们做演讲，把自己的答案告诉工人们。工人见列宁能解答自己的困境，便会认同列宁，于是列宁便有了工人领袖的身份，他们一起向资本家提出要求，并举行罢工逼资本家让步，一定程度上为工人解决了问题。例如1917年，列宁在瑞士做了一次关于巴黎公社的报告，他首先讲述了巴黎公社夺取政权的过程，又全方位分析了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然后引用马克思对巴黎公社的评价，得出俄国工人夺取政权以后应该如何行动的结论。马克思和恩格斯曾说：“我们的学说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
列宁也认为，宣传工作不是单方面的自说自话，更不能停留在解释问题、掩盖甚至歪曲事实的层面，宣传工作的最终目的是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案，并做为改造社会、改造世界的先锋。特朗普执政时期，“让美国再次伟大”成为他的政治理论，“China”则是他解决问题的路径，仅凭这两个简单的词汇，特朗普获得大量红脖子的支持。希特勒执掌的纳粹德国，“犹太人”是他树起的靶子，那么“屠犹”便是振兴德国的必经之路，于是排犹、屠犹成为纳粹德国的政治正确，团结了八千万德国人。事实证明，以一种政治理论为工具，用来解决问题并改造世界，是宣传工作的屠龙术。凡是这样做的，宣传工作都搞得风生水起，凡是不这样做的，宣传工作都是绵软无力的。而在理论结合实际的大方向下，《列宁是宣传家和鼓动家》里，还写了列宁的两个小技巧——1、“他不害怕激烈的辞句，而且有意的把问题提的很尖锐，他不认为宣传家的演说应当是稳重的，应当象小溪流水的平和的潺潺声，他的讲话很激烈，往往有些粗暴，但是给人很深的印象。”在宣传工作中，中正平和的演讲、左右逢源的立场，看似两边都不得罪，但事实是两边都认为，你没有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就无法代表自己的利益，于是两边都不认可你。唯有鲜明的立场，才能真正获得一个群体的认同，吸引到真正的同道中人，队伍才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然后实现这个群体的诉求，完成一场社会革命。换句话说，要支持资本家就光明正大的支持资本家，要支持工农群众就一以贯之的支持工农群众，如此，革命的基本盘才稳固，革命力量才能健康发展。调和兼顾、既要又要，迟早要出问题。2、“伊里奇总是善于根据听众注意的程度、问题、插话、发言，来了解听众的情绪，善于迎合听众的兴趣，回答他们所不明了的问题，从而掌握听众。”这就说明，列宁牢牢把握着演讲的主动权，控制着演讲的节奏感，而列宁和听众的互动，类似于博主直播时和粉丝的互动，很容易营造出“家人们”的氛围，把“你我”转变为“我们。”于是，列宁通过随时回答听众的问题，顺理成章的传播自己的观点和理论，并把听众引导到自己预设的方向。如果说建立信仰和完善理论体系是前提，理论结合实际是大方向，那么“时刻抓主要矛盾，然后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传播出去”，就是更精细化的操作指南。“全部政治生活就是由一串无穷无尽的环节组成的一条无穷无尽的链条。政治家的全部艺术就在于，找到并且紧紧掌握住最不容易从手中被打掉、目前最重要而且最能保障掌握住它的人去掌握整个链条的那个环节。”语言虽然拗口，但意思就是抓主要矛盾，处理最重要的事情，讲最核心的观点，其他的可以交给下属去做。通俗易懂，则是列宁在《社会民主党和选举协议》里写的：“要善于用简单、明了、群众易懂的语言讲话，应当坚决抛弃晦涩难懂的术语和外来的字眼，抛弃记得烂熟的、现成的但是群众还不懂的、还不熟悉的口号、决定和结论。”“一切宣传都必须通俗易懂，其知识水平必须要适应宣传对象中知识最有限的人。因此，要想发动的群众越广大，宣传中纯知识的水平就必须越低。广大人民群众的理解能力非常有限，他们知识不多，但忘性极大。因此，一切有效的宣传，必须限定于极少的几个要点，还必须在口号中反复强调他们，直至每一位听众都理解了你想要借助口号让他理解的东西。”在列宁看来，“三个更”、“五个要”、“八个做到”等宣传术语都是不合格的，只要直截了当的告诉人民群众，我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们能得到什么，就可以了。而在“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宣传主要矛盾”的过程中，列宁还不拘一格，随时可以调整主要矛盾，调整自己的宣传方向。微观方面，对城市工人演讲时，他谈的是增加收入、减少工作时长。对城市知识分子演讲时，他谈的是民主、国家等宏大叙事。宏观方面，1897年列宁认为，俄国的革命力量比较弱小，应该集中一切力量动员城市无产阶级，不要管农村和农民。10年后，俄国农村爆发饥荒，地主的压榨剥削更加严重，列宁便要求同志们转移工作重心，用大量的精力动员农村、组织农民。主要矛盾转移了，宣传工作的重心就要转移，这叫顺应时势。革命成功以后，建立起苏维埃政权，宣传工作如何继续呢？”以前我们是宣传一般真理，现在我们是用工作来宣传了。我们的法令是一种号召，但不是以往的那种号召：‘工人们，起来推翻资产阶级’，不是的，这是号召群众，号召他们去做实际的事情。法令，这是号召人们去做大量实际事情的指令。“列宁说的实际事情，其实就是武装保护无产阶级的政权，并进行经济建设实现社会主义。”老式的宣传方法是讲解或举例说明什么是共产主义，这种老式的宣传毫无用处，我们需要在实践中表明，应该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整个宣传工作都应该建立在经济建设的政治经验之上。“总的来说，列宁做街头演讲，目的是宣传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同时发动群众建立无产阶级政权。无产阶级政权建立以后，革命的主要任务就变成保卫无产阶级政权，建设社会主义社会。而在保卫无产阶级政权、建设社会主义的过程中，人民群众享受到物质利益，证明马克思主义是正确的，从而使列宁的宣传工作更有说服力。从读书萌芽到建设政权，列宁的宣传工作，就这样形成一个闭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