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汉城：如果骗保三百万可以减少航班延误，14亿中国人都应该感谢她
这位神奇的大妈，让我想起了当年一位重庆的女子——赵红霞。
八年前，她色诱并拍摄不雅视频敲诈官员，一连放倒10名党政干部。全天下都记住了雷政富是十二秒哥，也记住了这一位“反腐三八红旗手”。
两件事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其实也有共同点。
赵红霞面对强大的权力阶层，仅用一张床单就挑翻多名厅级干部，战斗力远超一个地市级检察院。
李某投机取巧钻漏洞，凭技术实力薅到了一个强势保险行业的羊毛，大数据算法比某些大公司还要靠谱。
两个人的对手都是普通人难以撼动的强势主体，行为均带有道德瑕疵，结果都引起了普遍性的同情。
很多人说她是民间风险投资第一人，凭本事吃饭。
但是刚刚警方也发布新通报称，嫌疑人多次伪造航班延误证明等材料，虚构航班延误事实，骗取巨额保险金，检察机关己介入。
看这个阵势，是非得把李大妈定罪不可了。
不过，即便最后李大妈真的是罪有应得，我也想提醒大家：比起普通人的恶，我们更应该警惕和鞭打的，是大企业的恶。
有些东西再不改变，包括你我在内的每个人，以后都有可能被强势主体摁在地上摩擦。
01
全世界有两种飞机性格非常刚。一种是俄罗斯飞机，一种是中国飞机。
作为战斗民族的坐骑，俄罗斯飞机非常玩命。每次发生大雾霾，基本只有俄航的飞机能够创造奇迹。“没有我降不了的机场，只有我不想降的机场”。
中国飞机的刚，比之俄航有过之无不及。不仅喜欢迟到，还能刚到让你彻底没脾气：说不飞就是打死不飞，大闹机场也没用。
这一块气质，中国的航班总是拿捏的死死的。
2017年，全国航空公司的平均航班正常率71.67%。有近三成航班不正常，平均延误时间24分钟，同比还增加了8分钟。
延误险就是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的。
不过你发现没有，保险公司作为庄家，只有它骗你的钱，绝没有你薅它羊毛的可能。
想要索赔？
对不起，航班取消不是“延误”，返航也不是“延误”，不在赔偿范围之内的哦亲！
对不起，天气原因和流量管制属于不可抗力，保险公司可以免责的哦亲！
对不起，就算已经延误了几个钟头，你也要流着泪等下去。改坐其他航班就等于不是实际乘坐，没有赔偿的哦亲！
延误险当中的霸王条款多着去呢。
为了那200块钱赔偿，有时候一会让你提交材料的，一会又让你自费寄东西的，反正就是怎么不舒服怎么来。
所以，全球每年超过800万航空乘客有资格索赔延误、取消和超额预定的航班，但只有2%的人会这么做。
以至于这个星球还出现了专门替旅客索赔的跑腿公司，Airhelp。成立短短几年，就为200万个乘客索赔了1.95亿美元。
民众苦“延误”久矣！
这一次，“骗保”被抓的消息刚出来时，网上就炸开了锅。
几乎一大半的声音都在为大妈打抱不平。很多人觉得，这是保险公司玩不起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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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岛微评说，动辄用刑事手段解决民事纠纷，这是市场强势主体的一种傲慢，是对普通消费者的一种霸凌，更是对社会主义法治化营商环境的破坏，态度蛮横，影响恶劣。
如果整个过程当中，李大妈没有伪造任何东西，我支持她无罪。
如果嫌疑人真的如通报所说，是多次伪造航班延误证明等材料，骗取巨额保险金。那这种恶就得不到容忍。
不过，不管如何，我想它都不妨碍这样一个事实：
面对整个行业，消费者往往都是弱势的群体。这个社会对于权贵的迎合奉承过多，对于普通人的呵护不够。对于大企业的恶容易视而不见，对于消费者的恶却呲牙必报。
强势主体如鱼得水，遇到事情常常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而对弱势群体的惩罚力度，却常常大于它所造成的破坏。
这种失衡的局面，是时候改一改了。
02
对于强势主体的态度，东西方文明有着很大的不同。
西方古典政治学中，经常用“利维坦”这种身体巨大的海蛇来比喻一个强大的国家
政府既能做保护平民的守护神，也能当吃人的怪物。所以，在行政体制方面必须设置分权和制衡。
对于任何一个难以挑战的权势，西方人具有先天的戒备和疑虑。这种思想，奠定了整个欧美世界的制度基础，也延伸到社会的方方方面。
包括在商业领域，西方对于垄断有着天然恐惧，绝不能容忍一切托拉斯的存在。一百多年前，美国就亲手肢解了一家庞大的帝国企业。
19世纪末，洛克菲勒创建了美孚石油公司。他对竞争对手极其冷酷无情，通过降价手段打压吞并其他公司，逐步形成了美国最大的原油生产商，自己也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亿万富翁。
1890年，美孚石油公司成为垄断了美国95％的炼油能力、90％的输油能力、25％的原油产量。
美孚石油公司并没有因成功垄断市场而任意提高价格。但是在众人眼里，它就是在整个国家任意游荡的巨大的恶龙，拥有控制市场、损害消费者利益的能力。
当时的美国总统放言，“美孚公司的董事们是这个国家最大的罪犯”。所以，在1911年美孚被硬生生拆分成34家公司，一个石油王国轰然倒塌。
后来，类似的战斗还发生在美洲铝业公司、美国电报电话公司（AT&T）、微软、IBM……
一旦侵害消费者的利益，往往就是天价赔偿的暴击。惩得你倾家荡产，极大提高了作恶成本：
1992年麦当劳售卖一杯49美分的咖啡，需要消费者自己打开咖啡盖放入糖和奶精，结果一位老奶奶咖啡洒了，把自己烫伤。麦当劳被判贩卖具有“不合理危险”的咖啡，赔偿286万美元。
1999年世界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知道汽车油箱设计有问题，但担心影响企业利润，不愿意对汽车进行召回改进，导致6人严重烧伤，被判赔偿49亿美元。
2018年强生因为“爽身粉致癌"问题向22名女性支付47亿美元，平均每个人获赔十几亿元人民币……消费者的利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护。
而中国的主流思想却有一种“克里斯马型症状”，对权力盲目崇拜，并不认为权力具有天然的恶，反而觉得权势越大，说明越有本事。
所以，企业越大往往也越受尊重。如能掌控一个行业的话语权，更是市长书记的座上宾。这里边既有对拉动本地GDP的政绩冲动，有时候也是带着利益输送的反向报酬。
大公司结合权力，普通人就极为弱势。
今天，互联网公司利用大数据杀熟，有哪一家挨过重重的板子吗？
你手机里的软件，不对其开放全部权限，让它们自由窃听麦克风，窥视通讯录，就不得使用。这种流氓行径，有被狠狠的处罚过吗？
某药酒跨省追捕医生，郭利状告施恩三聚氰胺含量严重超标被判敲诈勒索罪……最后是谁的权益受到严重侵害？
消费者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03
回过头来说这一次骗保事件。很多报道说保险公司的风控做得不到位。
在我看来，要完全补上这个漏洞还是挺难的。我们来捋一捋李某的“技术手段”就知道了。
李某做过航空服务类工作，有提前获取航班取消或延误信息的途径，为此她在网络上挑选了延误率较高的航班。
每次购买机票时，她都要用四五个身份，然后为每一个身份一次性购买30到40份延误险。每份的保费大概都是40元。
按照常理讲，李某不太可能去购买那种两三千的高价机票，否则飞机不延误，办理退票的手续费就太高了。票价越低，风险就越小。
所以，我们可以假设每张机票费用是一千块。即便飞机延误之后李某不去办理退票（以此作为凭证去索赔），白白空着那几个座位，那么成本最多也就是1000 X 5+40 x 40=6600元。
如果航班不延误，就在飞机起飞之前把票退掉就行了，减少损失。一旦航班出现延误，李某就可以进入索赔程序了。
赔付的金额在200到2000不等，看延误时间的长短。由于每个身份购买了几十份延误险，所以一个身份少说可赔到七八千元。
那么，赔付的金额就是5 x 7000=35000，覆盖掉成本的话，还可以赚到三万元左右。报道就说，最高的一趟航班，李某以5个人的身份索赔到了10多万。
所以，只要5次当中蒙中1次以上，你就算赚了。
如果一个人有大数据分析能力，成功率有李大妈那么高，然后也不贪心去借用他人的身份证，飞机延误后也还真的去乘坐，那就很容易瞒天过海。
除非你把产品给下架了，否则茫茫大海当中，一定会有人可以成功骗保。
说这个，绝不是鼓励大家去对赌。这是有违道德的事情。
我只是想提醒有关部门，要杜绝第二个李大妈的出现，治本之策应该是对症下药，减少延误提高准点率。
不要动不动就航空管制、不可抗力。难道你们真以为老百姓不懂吗？
据《南方周末》早年的报道——
早在1993年，当时的国家民航总局就已下发《关于重要旅客乘坐民航班机运输服务工作的规定》，制定了详细的要客服务规定，成为各大航空公司制定要客服务手册时遵守的范本。
一般来说，要客享受到的照料，从他订机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民航局规定，要客订座、购票，应该优先保证。
有航空界人士透露，每个航空公司的内部系统都有一个长长的要客名单。按照民航局上述《规定》的界定，如果订票者的身份是省、部级（含副职）以上官员，军队在职正军职少将以上军官，公使、大使级别外交官这样的重要客人，系统就会提醒：要客来了。
……
有的时候，飞机就要起飞了，要客却堵在了路上，这个时候，有的机长会选择等待。“等15到20分钟都很正常，我们一般都跟乘客说是航空管制，大家已经习惯了飞机晚点。”某航空公司要客部空姐说。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规定是否有修改或取消，但航班延误，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不可抗力，有多少是航空管制，又有多少是人为延迟？
按照网友的说法，民航不该反思一下吗？能估算成功900次这是什么概率吗？
法律作为道德的最后一道防线，在保护私有产权方面，对弱势群体一定要保持谦抑的态度，对强势主体不妨多狠几下。
千万不能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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