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之场：抵制中国货？警惕印度经济民族主义的祸水东引
——星宿老仙
A
5月份以来，印度不断强化对实控线中方一侧的渗透、蚕食，引发多起对峙事件。
6月15日晚，印军违背承诺，再次越过实控线非法活动，蓄意发动挑衅攻击，引发双方激烈肢体冲突，造成人员伤亡。
消息传到印度国内，导致印度民间开始了一轮抵制中国产品的浪潮。
还算比较清醒的莫迪，深知无法在军事上和中国抗衡，但为了平息国内遭受的巨大政治压力，顺水推舟在6月29日宣布禁止59个有中国背景的手机APP，及禁止中资企业参与道路项目建设。
中印边境纠纷也许热度暂告一段落，但我们不得不对印度国内日益高涨的经济民族主义加以持续关注。
如在今年5月份，索纳姆·旺楚克就呼吁印度人抵制中国产品，以此抗议中国“入侵”印度边境（索纳姆·旺楚克正是阿米尔·汗在《三傻大闹宝莱坞》中扮演的角色原型，在印度声望很高）：
印度最大的贸易协会之一也呼吁抵制中国产品：
印度中央邦首席部长希拉夫吉·辛格近期也呼吁国民抵制中国产品：
更有一些前国会议员，在呼吁抵制中国产品的同时，甚至号召对中国施行外科手术式打击：
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印度国内历来都有抵制中国产品的呼声，传统上都认为是中印贸易不对等、印度对华贸易逆差过大所致。不过深究其原因，则是与印度本土制造业发展缓慢有关。
B
在过去三十年间，印度是几个主要大国中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其国内日渐增长的消费市场尤为让人瞩目。
根据波士顿咨询公司的一份报告显示，印度在2010-2020年间，国内消费市场预计将会增加3.6倍。但是印度本土制造业由于自身的种种原因，处于相对萎缩之中。在过去这十年间，仅仅增长1.7倍左右。
这一方面使得印度的这个市场消费空白被中国大大的填补，一方面造成印度对华出口始终以原材料为主，无法有效增长，进而使得印度对华贸易逆差迅速拉大。
2010年，中国对印度出口409.19亿美元，中国自印度进口208.41亿美元，印度对华贸易逆差为200.78亿美元。到2019年时，中国对印度出口747.3亿美元，而中国自印度进口179.6亿美元。印度对华贸易逆差达到了567.7亿美元。
比如看下图，2018-2020年初印度市场主要手机品牌市场份额表。中国手机几乎占领了印度。
印度对华贸易逆差越来越大，在印度国内导致了两个层面的影响，使得印度有充足的动机排斥中国产品。
一方面是在政府内部。
印度长年以来都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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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国家黄金储备来填赤字窟窿，这得有多惨。
现如今，印度的贸易赤字长期都维持高位，而中国又是印度最大的贸易逆差国。在2018年，印度对华贸易差占其对外贸易逆差的40%。印度一直呼吁中国取消药品，IT等行业的进口限制，但是中国因为国家政策和安全问题，一直拒绝放开。
《我不是药神》中的艰难辗转入华的仿制格列卫即为印度生产。一些中国商人不得不通过走私的方法进口仿制药。
另一方面是在印度本土企业层面。
从印度建国时开始，印度就高度保护其国内企业。即使在1991年改革之后，诸多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体制如土地征收法、劳工法体系等仍在发挥作用，使得其制造业增长尤为缓慢。
印度的《工会法》规定，公司员工超过7人就可以申请组建工会。虽然在2001年印度修改了该项法律，将原来的7人提高的100人或者10%的劳工，但却允许1/3或5名以下的工会领袖可以来自企业外部，且仍允许大企业存在多个工会。
工会的过度强势不仅限制了企业进一步吸纳劳工，让90%的劳工属于非正规行业就业，还导致企业不愿意扩大再生产。
比如在此次疫情期间，印度国内每天只能生产50万只口罩，而且都是这种中小企业生产，很难继续扩大产能。
当物美价廉的中国产品涌入印度市场后，印度本土企业开始受到很大冲击，这就让抵制中国产品的声音有了市场。
从1995年至2017年，印度对华（大陆，下同）实施的反倾销调查高达213起。印度已经成为对华实施反倾销最多的国家之一，涉及金额仅次于欧盟与美国。
虽然印度官方抱怨巨额的对华贸易逆差，印度民间企业对中国制造充满敌视，但是在辛格政府期间（2004-2014），其还是本着务实的态度处理这个问题。
如在调节经常账户赤字方面，辛格没有直接针对中国产品，而是从进口的大宗商品如石油、天然气等能源产品，以及黄金、钻石等奢侈品来开刀。
在2012年时，印度的能源和奢侈品进口约占印度总进口额的56%，印度为此支付了巨额外汇。辛格政府提高了这些产品的进口税率，一定程度缩小了经常账户赤字问题。
2000-2018年间，印度进口货物结构变化
与此同时，辛格政府在面对本土制造厂商的压力时，措施也仅仅局限于经济层面。
比如在对华反倾销调查时，印方赋予了当地司法机构较高的自由裁量权，让各地区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同时也减轻中国外贸商的压力（公关地方政府比公关中央政府容易）。
而针对反倾销诉讼，虽然辛格政府对中国产品征收反倾销税的平均税率是最高的，但还能基本保持一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并没有在贸易争端上继续赋予政治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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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争端，在大打民族主义牌的莫迪政府时期（2014-至今）变得不一样了。
据联合国预测，印度人口将于2020年超越中国，成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印度每年新增适龄劳动人口1200~1300万人。
但是其制造业非常弱小，只吸纳了就业人口的12%左右，有47%的劳动力依旧从事传统的农业生产，而印度的农业产值只占该国GDP的23%，超过30％的人每天消费不足1.25美元。
可以说，印度不仅面临劳动力过剩的问题，还要面临劳动力收入低下的窘境。如果印度社会不能够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那么如此庞大的青年人口不仅不会成为所谓的人口红利，反而会成为极具破坏性的“人口炸弹”，带来巨大的社会动荡。
印度的人口爆炸
2014年4月
2014年9月时，莫迪政府就宣布了“印度制造”计划，意图发展25个主要行业，计划将制造业占GDP的比例，从2014年的15%提高到2025年的25%，此举大约能增加一亿个工作岗位。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印度发展制造业的主要瓶颈在于他的土地征收制度和劳工法体系，这方面的改革往往被视为政治禁区。
2014年12月，莫迪政府雄心勃勃的拟定了《土地征收法修正条例》草案，意图突破现行《2013土地征收法》中“征收土地用于私营项目的，必须获得80%的土地所有者同意；用于公私合营项目的，必须获得70%的土地所有者同意”的限制，但是遭到了在野党和农民群体的激烈反对，因此未能通过。
印度人抗议联邦政府的《土地征用法案》
随后不久，莫迪政府又试图改革印度的劳工法体系。印度对劳工的极端保障已经到了僵化的程度，民众对劳动法改革也十分的敏感，执政党稍微不慎都会招致极大的政治风险。
因此在此轮的改革中，印度除了修正了争议不大的《学徒法》外，主要是修订《劳动法法案》和《工厂法》中的劳工数量和工作强度上限，并没有在实质层面上做出改革。可这仍然遭到巨大民意反弹。
2015年9月2日，在印度孟买举行的一次全国性罢工组织，一些女工反对莫迪政府修改涉及到女性工作权利的劳动法
在改革受阻后，印度的制造业发展依旧呈现出一种萎缩趋势。
在2014年莫迪上台时，印度制造业占GDP的比例为15.1%，但是到了2018年时降到了14.82%。受此影响，印度在2017-2018财年间，失业率飙升到6.1%。这还是非常保守的估计。
莫迪因此遭到了前执政党国大党的核心人物拉胡尔·甘地的打脸，其指责莫迪政府让印度遭受20年间最高的失业率：
而到了今年3月份，也就是印度正式受到疫情影响前，其失业率已经飙升到了8.7%。国大党等在野党更是趁机不断指责莫迪政府。
可以说，莫迪政府无法在国内进行深层次的改革，以及无力面对国内日益增长的不满时，其就有动机谋求从国外方向缓解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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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抵制中国货”在莫迪执政期间早有伏笔。
2014年10月，也就是刚上台没多久的莫迪提出“印度制造”计划一个月后，他的亲密战友、国民志愿团领导人莫汉·巴格瓦（Mohan Bhagwat）就在一次电视演讲中表示：“在我们谈论自给自足和对中国立场的时候，新政府似乎对此表示支持。但是，如果我们不停止从中国购买东西，（印度）政府将从何处汲取力量呢？”
RSS和莫迪的印度人民党（BJP）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堪称印人党的“精神导师”，历来主张激进的经济民族主义，排斥国外产品，保护印度本土产业。而作为印度最大贸易逆差国的中国，则是首当其冲。可以说，印度政府正在变相的给抵制中国产品的行为背书。
也正是因为加入了这种政治目的，印度民间抵制中国制造的运动，被印度官方有意识地鼓动、组织了起来。
在之后的几年里，每当中印之间爆发争端时，印度民间那种反华情绪，都会被印度官方有意无意的利用。
如在2017年洞朗对峙期间，RSS与其下属的本土觉醒组织（SJM）高度配合，在印度大肆制造反华舆论，呼吁印度普通民众不使用任何中国产品。
而根本动机，其组织者也讲得很明白，中国公司的存在正在导致数百万家（印度）中小型企业关闭运营，从而导致该国年轻人口大量失业。
2019年，号称代表7000万贸易商的全印贸易商协会（CAIT）称，中国商品在质量和成本上具有优势，
该组织敦促莫迪政府对中国产品征收从300％至500％不等的超级关税。而制裁的理由则是，中国在2019年初的印巴冲突中包庇巴基斯坦。在今年抵制中国产品的新一轮浪潮中，该组织更是列出了3000种中国商品，号召印度厂商对此逐一进行取代。
莫迪治下的印度政府不仅利用国内的反华情绪抵制中国产品，更擅长在各种国际事件中搞小动作。
如在中美贸易摩擦前夕，一些印度观察家就注意到了争端会对印度带来一些有利因素，可以使得印度面对“被打压”后的中国时能更强势，因此对中美贸易摩擦大加鼓吹。
而当中美贸易战不断升级，部分中国企业开始将产能转移到越南等东南亚国家时，印度认为自己也可以从这次的产业转移中受益，计划出台一系列政策吸引这部分企业。
今年中国遭受新冠封城期间，中国对外出口大幅度缩减，印度更是为此组建了一支经济团队，专门吸引从中国转移出来的企业。
印度交通部长尼廷·加德卡里（Nitin Gadkari）在前不久一次采访中表示，中国在全球地位的减弱，将会让印度吸引更多的投资。
另据新闻透露，印度财政部计划财政部正在评估对新投资金额超过5亿美元的公司，给予10年全额免税的建议。该计划要求此类公司从6月1日起三年内开始运营，并将覆盖医疗器械，电子，电信设备和固定资产投资等领域。该计划还包括对纺织、食品加工、皮革和鞋类等劳动密集型行业投资1亿美元或以上的公司，提供为期四年的免税期。
种种迹象都表明，印度政府在这一轮抵制中国产品的喧嚣中，并不是简单的要宣泄民族主义情绪，其表象背后，是严重的国内的失业问题与僵化的政治体制引发的尖锐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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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站在印度的角度来看，利用国民对中国的敌视和恐惧，来为印度本土企业谋求一定空间，以此缓解国内的危机，确实是一张好牌。
但就当前来看，印度很难摆脱对中国产品的依赖。
据相关报道，除了衣服、鞋子、玩具、灯具等日用品占据了印度生活的方方面面外，其他中国产的中高端工业品也占据了印度市场相当大的比例。如中国产的电信设备占据了印度国内市场的25％，汽车零部件约占据26%，太阳能产品的份额占当地市场的90％。
印度近几年发展比较快的几大行业也与中国关系密切。印度每年平均从中国进口的医药原材料占其总需求的68％，其国内智能手机产业所需零部件约有70~80%都来自于中国。
可以说，如果印度政府切断中国产品的供应，将会极大的危害印度国内发展，加重其经济困境。进一步说明为什么，比如短时间内无替代品，还会使得某些制造业停摆。
而印度这次禁用59个有中国投资背景的APP，也能从侧面反映，印度是不敢贸然对中国出口印度的实体货物进行制裁的，挑了个软柿子捏。
毕竟，禁止国外APP能带来多少就业呢？就是给民意看的。
印度制造业发展的症结在于其体制内部的矛盾，每当印度的政治家想要解决这个矛盾的时候，就会遭受既得利益者的激烈反对，使得其改革寸步难行。
抵制中国制造不过是其在解决内部矛盾无望的情况下，向外转移矛盾的手段而已。
这种小把戏能够给印度的一些政客带来短期的政治利益，但是对印度整体的国家利益来说是治标不治本的。
莫迪政府“将目前制造业占GDP的15%增长到2025的25%”的口号会实现吗？
从现实来看，基本不可能了。
2000-2018年间，印度制造业GDP产值及比重
已然把国民的民族主义情绪煽动了起来，却又根本无法实现承诺。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
要么，莫迪甘愿被受到欺骗的选民踢下台，要么，只能是煽动起更多的矛盾和危机，转移民众的视线。
怎么转移？是和巴基斯坦的战争，还是对中国的挑衅，还是对国内穆斯林、锡克教徒、东北诸邦的进一步排挤和压榨？
其中的一个选项已经被印度付诸实践了，即是这次的中印加勒万对峙事件。
对此，我们已经给印度一个严正警告。煽动民族主义情绪转移国内矛盾，吃亏的不仅仅是印度的普通老百姓，其执政党最终也会被民族主义情绪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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