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仲华
来源:肖仲华开讲(ID:xiaozhweixin)
在叙利亚变天的时候,我应该是全网唯一提出中东“换防论”的。随着川普上台后掀起一轮又一轮舆论风暴,人们似乎忘记了叙利亚那点事,我也无暇继续谈我的“换防论”。在过去几十年时间里,叙利亚一直都是全球两大阵营在中东斗争和战争的前沿阵地,这地方如果真的和平了,中东就和平了一半。许多人都说叙利亚新政权是亲美亲西方的政权,他们取代巴萨尔政权就代表着美国和以色列在中东角力中的重大胜利。按这个逻辑,叙利亚应该已经是以色列的盟友了。前不久还传出川普要取消对叙利亚的制裁,叙利亚新政权也要承认以色列对戈兰高地的占领,以换取与以色列和平相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叙利亚被成功颜革,完全投靠美国和以色列的方向前进。如果真是这样,我所谓“换防论”当然就破产了。可世事难料,当人们普遍认为伊朗注定要退出中东对抗以色列的主角时,伊以战争爆发了。伊朗打得还能出色,尤其是伊朗的远程攻击能力令世人刮目相看,就连以色列自己的主流媒体都认为伊朗对以色列的远程攻击实际上是对以色列的“降维打击”,真正赢得战争的不是以色列,而是伊朗。伊以打完后,如果说胡塞或者黎巴嫩真主党接着有什么动作,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可偏偏就奇了怪了,接着与以色列打起来的居然是叙利亚新政权的政府军(沙姆解放组织 HTS)。不错,是以色列和 HTS 在叙利亚南部苏韦达打起来了。起因是代表叙利亚新政权国防军的 HTS 要到南部的苏韦达驻扎,以实现新政权统一国防军事力量的目标。然而,苏韦达地区实际上是由以色列支持的德鲁兹民兵(SFA)占领着。HTS 要强行进驻,SFA 却寸土不让,这双方就只能打起来。打起来后,以色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埃亚尔·扎米尔将军威胁说,如果恐怖组织 HTS(注意以色列不承认叙利亚新政权,仍称其为恐怖组织)不在几个小时内从苏韦达撤军,以色列国防军将可能发动全面进攻。尽管全面进攻尚未开始,但以色列已经炸了叙利亚新政府的国防部大楼和总统府,这显然比全面进攻更显傲慢与凶残,也更具蔑视与羞辱性。另一方面,土耳其外交部长哈坎·菲丹也赶紧发表了讲话:“我们不能容忍导致叙利亚不稳定的政策。由于土耳其的努力,叙利亚在获得国际社会承认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如今,以色列对大马士革的袭击破坏了叙利亚重建的努力。以色列必须放弃造成不稳定的政策,这不仅对该地区,而且对以色列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局面。”当地时间7月16日,叙利亚新政府致信联合国安理会,要求安理会紧急召开会议,以“讨论以色列侵略叙利亚领土的严重后果”。当地时间7月18日,叙利亚新政权再次宣布要武装进入苏韦达。很显然,新的叙以战争不可避免,但新的叙以战争已经没有伊朗什么事。叙利亚新政权背后的力量显然从伊朗换成了土耳其,这里面有个简单的逻辑判断问题:只要叙以战争在继续,所谓叙利亚被美以成功颜革,变成亲美亲以国家的判断就不能成立;而叙利亚背后的力量从伊朗转变成土耳其,继续支持叙以长期对抗的事实若存在,那就可以肯定是与美以对抗的阵营在中东成功换防了。所谓换防是以防为前提的,而所谓防则是指抵御美国和以色列在中东的扩张。以作为北约成员的土耳其替代伊朗成为中东对抗以色列的支撑力量,这显然是一步高旗。以色列显然是读得懂这种换防战略的,所以内塔尼亚胡政府根本就不想放过伊朗,直接对伊开战了。只是战争的结局出乎意料,即使有美国的帮助,以色列也未必打得过伊朗。这种战争的结局当然会对中东的后续格局产生重大影响。叙利亚当前的局面,距离新政权提出的建立统一、独立国家还相差太远,即使是建立统一的国防军,也远没有实现。下图是叙利亚各路诸侯分割领土的情况。其中,最大的三股势力分别是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新政权(HTS)、以色列支持的南部德鲁兹民兵(SFA)、美国支持的库尔德武装(SDF),已经形成三足鼎力的局面。此外。还有许多小的地方武装割据的小地盘,比如土耳其直接领导的SNA占据西北角、美国直接占领的领地在东南等,俄罗斯在叙利亚的海港和军事基地依然存在,依托俄罗斯基地的亲俄武装也还存在并占据不小的地盘。可见叙得亚依然是一个四分五裂国家,所谓新政权其实只占据了大马士革地区,不到 1/5 的领土面积。此次叙以战争的爆发,起因是叙利亚新政权为实现国防军事力量的统一而采取收编地方武装的行动。按理说,如果新政权真的是美国和以色列支持的代理人,这样的行动就一定会得到美以的全力支持。唯其如此,叙利亚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亲美亲以的统一国家不是么?可现实是,叙利亚新政权在启动收编地方武装的行动后,第一个目标就是以色列支持的南部德鲁兹民兵(SFA),结果就是遭到了南部武装的坚决拒绝和对抗,并因之引发叙以战争,并可能进一步导致土耳其参战。叙利亚依然是军阀割据的局面,而且远比巴萨德政权时期要严重得多,基本上已经是三国鼎立的格局了。这种局面之下,叙利亚可能的结局无非是两种,要么被瓜分,要么实现统一。当前的三足鼎立态势本质上就是三股外部力量的瓜分,土耳其、美国、以色列是三只猎手。俄罗斯已经退到了幕后。如果中东不出现一方力量碾压另一方的情况,比如在正面战场上伊朗能彻底打败以色列或者反过来,叙利亚分裂的局面就会持续很久很久,中东的乱局同样会持续很久很久。从这个角度看,俄罗斯在身陷俄乌战争的背景之下,主动从中东抽身,并让土耳其取代伊朗充当中东对抗以色列的主导角色,无疑是高明的,也是很成功的。尽管以色列能够识破这个局,仍然想抓住伊朗不放,同时避免与土耳其直接冲突,但以色列所追求的地缘格局又不可能不与土耳其发生冲突。未来的叙利亚,依然会是埋葬以色列最主要的战场和坟场。这会持续很长时间,持续到俄乌战争结束,持续到俄罗斯有精力重返中东。当然,这是两个阵营的对抗,绝不单是美俄两国或美俄以三国的事情。不允许俄罗斯输掉战争,也许同样意味着不允许伊朗输掉战争,以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