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剧《反英雄世代》无视律政规范，批判99.9%定罪率的黑色反英雄

日本影视作品里很久没有出现邋遢律师了，长谷川博己饰演一位发型与胡渣同样杂乱、不打领带也不烫衬衫就出庭的「反面」律师明墨。 《反英雄世代》尽管也需要观众一起推理真相，但它很明显地，对99.9%定罪率、乃至日本社会强调「耻」的文化，有着更严苛的批评。

春季到来，日剧春季档已经陆续上场，这个春季档有许多「回归」：石原聪美产后回归主演《Destiny》，还有九年前的《王牌女行员花咲舞》也有重制版本《忍不住沉默花咲舞》。

但以目前已上档的几部黄金档春季日剧来看，打出回归牌的作品第一话收视率都普遍欠佳，只有这部全新原创日剧能突破两位数收视率，它就是TBS台日曜剧场新作《反英雄世代》（アンチヒーロー）。让我们来看看，这出新日剧为何能受到欢迎？

久违的邋遢律师

日本影视作品里很久没有出现邋遢律师了，长谷川博己饰演一位发型与胡渣同样杂乱、不打领带也不烫衬衫就出庭的「反面」律师明墨。这位律师不但看起来不像普通律师，行事风格也完全不像法律界人士。

明墨为求胜诉不择手段，采取擦边球或诈骗手法以探求检方漏洞，甚至针对检察官弱点加以攻击。但求胜原本就是律师的工作，明墨还有另一个令人侧目的原因：他专为杀人犯辩护，要为被告争取完全无罪的胜利。

杀人偿命，似乎是天经地义，但这位律师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与其说他是「无罪推定原则」的信徒（「被告未经审判证明有罪确定前，推定其为无罪」），不如说明墨似乎坚信，杀人犯有可能只是失能司法系统下的牺牲品。

更重要的是，即便被判杀人罪行的罪犯最终免死入狱，他出狱后却仍然要遭到整个社会的歧视排挤（可以参考役所广司主演电影《太阳出来之后》或生田斗真主演《友罪》）。等于说，在日本刑事案件定罪率高达99.9%的比率下，当你被判杀人罪的那一天，就等于已经死亡。

为何要替衣冠禽兽辩护？

因此，明墨为杀人犯辩护的目标，并非让被告免死、也不是减轻刑期、而是证明清白的完全无罪。虽说律师原本就应该完全相信客户，并为其争取最大利益。

但现在明墨辩护的对象，是杀害工厂老板、人证物证确凿、连凶器都被找到的员工……为什么要为这种衣冠禽兽辩护？甚至使用非正规手段收集对这种人渣有利的证据？难道明墨真的是无血无泪的混蛋吗？这就是本剧原名「反英雄」（Antihero）的由来。

看到前述的「99.9%」这个数字，有人应该会心领神会：2016年春季档，TBS台日曜剧场推出了松本润主演的日剧《99.9 不可能的翻案》（99.9 -刑事専门弁护士-），同样拿着日本司法界自豪的99.9%定罪率做文章。

但尽管《99.9 不可能的翻案》都把这个数字打在剧名了，可是，这出律政剧却更像一般推理犯罪真相的刑侦剧。而《反英雄世代》尽管也需要观众一起推理真相，但它很明显地，对99.9%定罪率、乃至日本社会强调「耻」的文化，有着更严苛的批评。

对江户人而言，社死不如真死

江户时代，犯罪庶民有两种特别的刑罚：「非人手下」与「叱り」。 「非人手下」指的是罪犯被贬为「非人」，也就是社会最低级的阶级，不能从事任何生产类型工作（农矿工与物流业等等），也不能与一般人居住，必须被隔离在仅限非人等级居住的小房子里。

而「叱り」（斥责），就是由政府官员（例如町奉行或代官）在公开场合细数被告的罪状，并加以责骂。

听起来，斥责比非人好多了……并非如此，对江户时代人们而言，被公开斥责，是一种对人格的极大侮辱。对平日自豪的「江户之子」（德川幕府时代东京人自称）而言，这种高度损伤他们自尊心的刑罚，更是生不如死的终极惩罚……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但被所有人看扁，那代表一生一世无止尽的折磨。

现在日本社会，已经没有江户时代多达将近50项的惩罚，但是，类似斥责与非人这样，出于「知耻文化」，并以社会之力排挤受刑人，造成对象「社会性死亡」的概念，却仍然持续存在于日本社会——或者说存在于大多数亚洲社会。

惩罚的原意，是让受刑人承受相当于罪行的苦痛，并期望他能因此自省，「下不为例」。但是会造成社死的杀人罪判刑，却几乎没有下不为例的可能性，因为没人想住在「前杀人犯」隔壁、没人想跟他一起工作……这些「前杀人犯」等同于落入非人阶级。

反英雄也必须拿出一些令人「反感」的手段

所以，《反英雄世代》并非在制造一位刻意特立独行的反英雄，这位不择手段的反英雄，事实上反的是轻易判人入罪的怠惰日本司法制度，以及这个对更生人视同非人的日本社会。

而如果这两个巨大的组织无法立刻改变，那么，明墨要做的，就是到判刑的前一刻为止，都要想办法证明他的当事人无罪。因为只要被判杀人罪，对方立刻就会被这两个组织判死或施予社死。

理念很高尚，但这毕竟是戏剧作品，《反英雄世代》必须真的拿出一些令人「反感」的手段。明墨不只是理念反主流，手段也要足够反主流。

一般律师不允许接近检方证人，这是最基本的职业规范，明墨视若无物；一般律师不准诱骗诱导证人供词，明墨一样反其道而行。这位反英雄不是仅仅游走于黑白模糊地带，他很多行为压根是越线操作。明墨在法庭上不是为了伸张无罪而已，骗倒进而扳倒检察官，似乎才是他的目的。

毫不留情批判法界陈规的现代日本超英雄

但明墨的法律团队也要「窝里反」：听命于他的紫之宫律师（堀田真由饰），察觉明墨的越线行为而感到疑惑；刚加入事务所的赤峰律师（北村匠海饰），还无法习惯明墨非一般律师的执业心态。

而相对的，明墨还有很多检察官「敌人」，他们分别是与明墨对垒、喜怒于色的姫野检察官（马场彻饰）；老资格的绿川检察官（木村佳乃饰）似乎与明墨的过去有所关联；而在他们之上，还有满口仁义的东京地方检察署检察长伊达原（野村万斋饰），他坚信刑罚能够导正犯人，正与明墨的理念彻底相反，两人势必会发生冲突。

《反英雄世代》第一话就创下了11.5%的好成绩，第二话竟然还能上升到12.8%，目前其他上档日剧的最高收视率也仅有7%左右，也难怪TBS台敢在宣传广告里，放上「观众满意度99.2%」的数据。

而在当今电视圈最重视的「核心收视率」（コア视聴率，意指13～49岁观众族群收视率），《反英雄世代》也有4.5%的亮眼成绩。比起前几季收视漂亮的《下克上球儿》或《再见指挥家～父亲和我的热情～》的3%核心收视率，《反英雄世代》证明自己有个绝佳的开始。

一位擅长反面手法、四面楚歌、又有黑暗秘密的律政反英雄，像极了不按常规、四面楚歌的营业员半泽直树。

TBS台日曜剧场很努力在塑造日本电视圈的超英雄生意，在《半泽直树》与《VIVANT》之后，毫不留情批判法界陈规的《反英雄世代》，也许能成功催生第三位现代日本超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