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还是财政问题!
作者 :正文注明 2022-07-14 06:35:08 围观 : 次 评论
作者:卢克文
来源公众号:卢克文工作室
已获转载授权
1992年,全国财政收入总计3500亿元,其中地方2500亿元,中央1000亿元。
中央财政支出2000亿元,赤字1000亿元,中央穷到只能向银行赊债。
穷到1991年中央财政部长王丙乾,请各省财政部长为中央募捐,穷到1993年朱镕基副总理,在全国财政会议上说,财政体制再不改革,中央财政到2000年就会垮台。
分税制将税收分为中央税(如关税)、地方税(如营业税)和共享税(如增值税),当中最重要的、占全国税收收入四分之一的增值税,原是地方最大的税种,支撑地方财政的基石,改革后,中央拿走75%,地方只拿25%。
以后财政收入,中央拿大头,地方拿小头,中央财政占税收比重从原先的20%提高到50%以上,而地方只占40%多。
效果立竿见影,1994年中央财政收入达到4349亿元,比上年增长25%,到2002年,中央财政收入占比达到了55%。
地方政府急了,手头的钱不够用啊,这一大帮公务员、教师、事业单位都等着发工资呢,城市基建、医保社保什么的都要钱搞定啊。
中央说,现在卖地虽然收益少,但很有潜力,可以弥补地方财政收入,要不这块收益就归你们了?
从此形成了,时至今日的,地方政府对土地财政的高度依赖。
地方大量卖地给房地产商,房地产商找银行借钱盖房子,再把房子卖给老百姓,政府再把赚来的钱推进城镇化和工业化,使城市增值,然后房价上升,房价涨,地价跟着涨,于是政府收入越来越高,又把高价地皮卖给房地产商,房地产商再找银行借钱,再把高价房子卖给老百姓......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来,房价只有涨,很少跌,有楼盘敢主动降价,政府就主动出面阻止,因为房价下跌,会导致地价也跌,地价跌了,就影响占地方财政至少一半收入的卖地收入,那公务员、教师、事业单位、城市基建、医保社保什么的钱谁来搞定?
土地财政,从1994年开始,就这样慢慢成了地方政府的命根子。
但是这种模式,促使房价越来越高,老百姓叫苦连天,每天睁开眼就在还房贷,幸福感大打折扣,另外也形成了巨大的房地产泡沫,比如2015年的深圳,我亲眼目睹,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房价疯狂上涨了一倍,
2019年开始,国家开始出台政策,陆陆续续,主动戳破房地产泡沫。
一大批昔日横着走的房地产商开始破产,顺带连累了银行和各种金融业务,连美国人都被拖下水。
也不知道是节奏出了问题,还是疫情的突袭打乱了原先的计划,到2022年开始,戳泡沫的计划似乎有失控的感觉。
各地的房子都卖不出去,各市政府只能一一解除原先严厉的买房限购,比如东莞,除了城区和松山湖,其他各镇都没有任何限购,可以直接购买房子了。
但并不是所有城市都能像东莞这么顺利地救回楼市,毕竟东莞是夹在广州和深圳之间的城市,有的是土豪来这买,全国大部分城市的楼市,放松限购后,头一回救不回来了。
头一回救不回来,是很让人着急上火的事情,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以前只要放开,中国人就跟疯了一样冲去买房。
在三年疫情的影响下,在部分产业崩坏的背景下,至少有一定数量的民众,确实过上了财政紧张的日子。
房子卖不出去,就没有人买地,没人买地,地方政府就失去了最大的财源,所以我们最近总能听到一些不是太好的风声。
地方政府很着急,对土地财政依赖越严重的地方,就越急。
48岁的河南南阳人吕奕,发家的第一笔大钱,来自于2003年河南兰考到沈丘的高速公路项目,他将高速公路收费权抵押给银行,换来24亿现金修高速,将余钱参股金融机构,又将股权拿去抵押融资,玩起了空手套白狼的金融游戏。
吕奕套到的第一笔24亿现金,到现在还充满了各种疑问。
他从这一年起步,对金融业兴趣十足,成立了新财富集团,参股国内多家城商行、农商行、村镇银行。
在这当中,与许多金融界大佬共享利益,比如2018年郑州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吕奕曾向郑银行副行长乔均安行贿2300多万元,只为了获取更多贷款,玩他的金融游戏。
2020年初,原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党委委员、副主席蔡鄂生落马,吕奕被牵扯进来,协助调查了几个月,4月18日出来后,吕奕迅速逃到了美国。
由吕奕的河南新财富集团实控的河南禹州新民村镇银行、河南上蔡惠民村镇银行、河南柘城黄淮村镇银行、安徽固镇新淮村镇银行、安徽歙县新淮河村镇银行里的400亿储户存款,也跟着不翼而飞。
这里头大量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吕奕是怎么不受监管控制这些金融机构的?400亿是怎样被转走的?如果钱到了美国,这么大笔钱又是什么通天手段搞定出境的?
接着事情越来越走向失控,先是在6月,发生了为防止储户反映问题,郑州市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冯献彬、和市新冠疫情防控指挥部社会管控指导部副部长张琳琳,对1317名储户赋红码事件。
当红码取消,储户集中反映问题时,又出现了令人震惊的白衣黑裤集团打储户事件。
一桩一桩光怪陆离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有部分是河南当地独特的积弊,另一部分,则跟全国都有共通性:地方政府没钱了。
失去了土地财政,地方政府陷入了困境,开始手忙脚乱。
河南储户的事情,河南银保监暂时给予了兜底,5万以下的全部垫付,5万以上的陆续处理,这件事暂告一段落,但还是让人担心,在地方财政窘迫时,处理问题的方法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
同样出现在各地的《烂尾楼强制停贷告知书》,也是地方财政问题的缩影。
房地产公司因为缺钱,烂尾楼建不起来,业主停止贷款,对业主在法律上伤害较大,业主肯定是知道的,但业主宁肯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停贷,说明他们实在不想忍了。
地方政府出现财政问题和种种奇怪的社会现象,本质上都是因为卖不出地,卖不出地,是因为房地产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实在走不下去了。
一句话,中国从1994年开始的土地财政,走到头了。
经历三年疫情,老百姓心态真的变了,他们不再对买房有那么高的实力和热情了。
地方政府必须拥有新的财源,不依赖卖地为生,才能从这个循环里走出来。
而期望中能替代卖地收入,每年都能形成固定税收,保证地方财源支柱的房产税,到现在一直下不来。
但地方政府的财政问题,以及因此引发的种种社会现象,确实已经到了必须根治、让人望眼欲穿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