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新型战争威胁 防范混合战争和不对称战争的应对之策
进入21世纪20年代,人类又站在了一个新的阶段。人类正面临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兴国家崛起,西方经验衰落,全球的权力重心也渐渐从西方转向了亚洲。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此却表现出了集体性焦虑,不顾扯下西方文明伪善的遮羞布,以空前的霸权主义给本就局势风云变幻的世界添加了新的不安。
近十年来,一种名为“混合战争”(Hybrid Wars)的作战理论逐渐清晰,在阿拉伯之春、乌克兰危机、叙利亚战争中多次展现出它的威力。目前,国际局势日趋复杂,敌人很可能会将下一场混合战争的目标盯向我们,这非常值得警惕。那么,什么是混合战争?又如何有效防范和应对混合战争中的多重威胁呢?
本世纪初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对美国人来说,在战场上毫无疑问是胜利的。然而,对照德国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来看,这两场战争并没有实现“促使敌方媾和”的战争目的。在消灭敌人军队、占领敌人地区、征服敌人意志三方面,不但没有完全实现,还不断消耗着本国大量资源,可谓是“赢了战场,输了战争”。这促使美国人开始反思:常规战争在21世纪是否还有效?
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可谓是“赢了战场,输了战争”
随着经济全球化,世界各国利益高度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链条更加清晰,国家之间很难再通过大规模战争来解决矛盾争端。此外,国际社会也已经形成用法律机制解决争端的氛围,即使有时候利益诉求正当,但也需要程序正义和过程合法,所以对于霸权主义国家来说,挑起战争很容易丧失舆论和法理高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种模糊战争边界和战争主体的理论被提出,也就是“混合战争”。
霍夫曼在《21世纪冲突:混合战争的兴起》一书中首次提出“混合战争”理论
2007年,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中校弗兰克·霍夫曼出版的《21世纪冲突:混合战争的兴起》一书,正式提出“混合战争”理论。霍夫曼指出,混合战争包括多种战争形式,比如常规军事行动、非常规战术和编队、恐怖袭击、犯罪行为等等,这些行动可以由部队独立完成,也可以由同一部队组织,但在作战战术上需要进行统一的指导和协调,以达到协同效应,其中非常规力量将成为战场决定性力量。除军事手段外,还要结合政治、经济、社会等其他领域的手段,最终击败敌军并争取民心。俄罗斯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大将
近年来,俄罗斯也开始对混合战争进行研究,提出并开辟了“俄式混合战争”理论,由于其代表人物是俄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大将,因此这套理论也被西方称为格拉西莫夫主义。格拉西莫夫成功从中东乱局中洞察出美式混合战争的应用,并对此进行了深刻分析。
2013年格拉西莫夫在《军工信使》周刊上发表《科学在预测中的价值》一文
2013年,格拉西莫夫在《军工信使》周刊上发表的《科学在预测中的价值》一文从“阿拉伯之春”中总结出经验,认为这虽然不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争,但这却是21世纪的典型战争:“战争的规则已然改变,非军事手段在实现政治和战略目标方面的作用愈发凸显,在很多情况下,它们在效力方面已超过武器的力量。挑起冲突的方法已经转移到了政治、经济、信息、人道以及其他非军事手段上,与人民的抗议相协调一致。所有这些都会通过隐蔽的军事手段加以补充”。
2015年,格拉西莫夫在俄军事科学院年度总结会议上作了《叙利亚经验》的报告,他认为“在当今的冲突中,战斗重点正在转向在军事力量的支持下,综合实施政治、经济、信息和其他非军事措施,也就是所谓的‘混合战争’。”
混合战争是多种常规与非常规手段的组合
实际上,混合战争至今没有一个被广泛接受的定义,但不管是霍夫曼的理论,还是格拉西莫夫的总结,都指出了它的共有特性。在维基百科中,对混合战争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总结:混合战争是一种军事战略,将常规战争、非常规战争和网络战与其他影响手段(例如,假新闻、外交、法律和干预选举)融合在一起,实施政治战,结合传统手段与颠覆性手段进行秘而不宣的行动,避免落下口实和被打击报复。
混合战争战斗空间具有高度适应性和灵活性
由这一定义可以看出,在组织形态上,混合战争的战斗空间具有高度适应性和灵活性,彻底颠覆了传统的战争形式。在实施过程中,它会综合应用多种手段,逐步介入渗透,不宣而战,最终不依靠大规模热战就能达到战争目的,从而有效避免对手占据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因此,高度适应性、灵活性、多样性和隐秘性,成为了混合战争区别于传统战争的突出特点。
需要说明的是,在国内外军事理论中,还有多种术语与混合战争的含义类似,比如混合威胁、复合战争、非线性战争、第四代战争等等。我国学者乔良早在二十年前就提出了“超限战”的概念,强调以小博大,超越传统战争界限,从多层面对敌方弱点实施不对称打击,这在本质上与混合战争理论并没有太大差异。
混合战争实现了《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
其实,在整个人类战争史中,混合战争的思想由来已久。两千五百年前,春秋时期著名军事学家孙武在《孙子兵法·谋攻篇》就有这样的名句:“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显然在孙武看来,“百战百胜”并非最佳的用兵策略,“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策略。混合战争正是通过多种手段的联合,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屈人之兵”。
混合战争的成功实践
混合战争的概念虽然宽泛,但是将近年来的国际热点问题进行深入剖析总结、寻找共性规律,不难发现其背后都有混合战争的影子。
席卷阿拉伯世界的革命带来的却是寒冬
2011年,一场名为“阿拉伯之春”的运动席卷阿拉伯世界。这场运动先是以北非国家突尼斯的“茉莉花革命”为肇始,形成规模空前的反政府运动,并引发了革命浪潮,最终让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阿尔及利亚等十多个国家的政治强人或独裁者相继倒台,截至2020年2月已经推翻了6个国家的政权。它的影响相当巨大,“阿拉伯之春”也变成了“阿拉伯之冬”,据保守估计,在整个运动中至少25万人丧生,1500万人沦为难民,由此还引发了欧洲难民危机。
阿拉伯之春在各地形势图
26岁青年穆罕默德•布瓦吉吉,拉着一部摊车在街上贩卖蔬菜水果,因为没有申请摆摊执照而被警察部门没收摊车,随后他自焚以示抗议,由此导致了一连串反政府示威抗议,并逐渐扩散至全国。突尼斯“茉莉花革命”爆发的背后,固然有着经济、社会的内在因素:通货膨胀、政治腐败以及失业率上升,但是在2012年法国情报研究中心出版的《阿拉伯革命:不为人知的一面》一书中,却提出美国才是整场运动的背后推手。早在2002年美国就开始筹划这场革命,通过一些所谓的“非政府组织”进行资金支持、网络骨干培训,利用社交网络拉拢人心,使得一部分喜欢上网的年轻人成为运动的主力。冲突爆发后,可以看到西方媒体异常兴奋,倾尽全力报道,将暴力和犯罪美化为民主和自由,进一步激化矛盾,其中还不乏大量的谣言和假新闻,严重违背新闻媒体的底线。
《阿拉伯革命:不为人知的一面》一书
北非和中东的所谓颜色革命,让一个个原本欣欣向荣的国家在几个月甚至短短几天内就转变成了激烈武装冲突的战场,成为外国干预的受害者,陷入混乱、内战、人道主义灾难的泥潭。表面上看,阿拉伯革命显然不是一场常规意义上的战争,但是却达到了大规模作战所达不到的效果:推翻政权、培植势力、渗透控制。这种利用政治施压、网络攻击、舆论战的综合打法,正是混合战争的新尝试。
虽然它的物理毁伤小,但是给对手造成的经济、政治和社会毁伤远远超过了传统热战,而且所需的代价非常小。此外,与传统战争不同,美国利用其在社交网络和新闻媒体上的绝对控制力,营造了其追求自由民主的“正面”形象,占据了国际舆论的高地,相比传统战争在道德和法理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社交网络、新闻媒体在阿拉伯之春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
紧跟阿拉伯之春,2013年底乌克兰危机爆发,其本质是乌克兰国内“向西走”和“向东走”两股势力之间的斗争,美俄两国迅速介入并施加影响。虽然俄罗斯没有在军事策略层面正式提出过要将混合战争作为指导,但是在克里米亚的军事行动和对乌克兰的一系列行动中,混合战争的思维已经得到了充分体现,西方人惊呼“这是普京式的混合战争”。
乌克兰危机中,俄混合使用军事、舆论、经济、外交等手段
在军事上,俄罗斯善用战略欺骗,利用无线电静默和“小绿人”特种兵来蒙蔽北约,以多种方式掩盖兵力投送,在时机、速度和技巧上堪称谋略高超;在舆论上,俄罗斯吸取过往教训,充分调动国家宣传机器,尤其是利用外宣航母“今日俄罗斯”,在西方媒体主导的国际舆论话语权中,营造自身正面形象,有力还击国外舆论的指责,争取同情;在经济上,大打经济战,用天然气和债务作为王牌,施压乌克兰政府;在外交上,通过密集的会晤、磋商,获取国际社会的支持。
尤其是在克里米亚危机中更让西方大为震惊,从隐蔽军队,到乌克兰亲俄势力,再到俄罗斯媒体、外交部门,所有的行动非常有效、协调,似乎一切都经过精心设计——这是一场非常典型的混合战争。
兰德公司《理解俄式混合战争:我们能做什么?》报告
美国兰德公司在《理解俄式混合战争:我们能做什么?》这份报告中总结了俄式混合战争的三个特色:一是节省武力使用;二是持续时间长久;三是以人民为中心。节省武力使用是指俄军仍然使用常规武器和核武器的威慑作为军事战略,但是总体上更倾向于降低传统军事力量的应用,典型的是采用网络战。持续时间长是指混合战争需要长时间的铺垫和推进。以人民为中心是指通过舆论操控、培养势力,对目标国家的人民进行思想和心理上的影响。
有分析指出俄罗斯曾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
而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俄罗斯也被指干预大选结果。2017年,美国《政治杂志》刊发《格拉西莫夫主义》一文就曾警告:“这是俄罗斯政治战争全新的混沌理论,它已经作用在美国人身上了”。文章认为,俄罗斯可能没有入侵美国的投票机,但是通过有选择地放大社交媒体上针对性的消息或虚假信息,或者是使用黑客入侵获得的材料,并与美国某些团体建立事实上的信息联盟,最终干预了选举结果,可以说俄罗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赢得了一场重大战役。实际上,格拉西莫夫早已提出,信息空间为削弱敌人战斗力提供了广泛的非对称可能性。这场干预显然是这一思想下的成功实践。
透视混合战争中的威胁
从混合战争理论和实践来看,混合战争在作战方式上并没有传统的大规模热战,然而它造成的伤害是远远大于传统热战的,原因就在于其混合了军事、政治、经济、舆论、科技手段,对目标国家进行全面绞杀,“不战而屈人之兵”,其突出特点是
模糊
和
混乱
。
混合战争使得战争边界“模糊”
“模糊”是指战争的边界不清晰,没有一场战争是以一国对另一国宣战的形式开始,其起始过程铺垫已久,真正需要武力介入时再在国际法和战后体制的框架下进行,且冠以“军事行动”之名。
“混乱”是指战争的主体和行为,战争双方糅合了传统的国家对国家,以及国家对非国家实体,外在表现为代理人战争的形式。此外在战争行为上,糅合了传统部队作战、特种部队作战、经济战、舆论战、网络战等多种手段。
而“模糊”和“混乱”就给目标国家政府和军队带来了战略欺骗,不认为自己已然处于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在对手纷乱的行动中无法透视出其真正的目的,失去了应对的先机。混合战争最大的威胁就在于这样一种隐蔽性。在一开始的准备阶段,敌人不宣而战,被侵略一方不知敌人在哪,不知组织者何人,不知民众意识形态变化,往往发展到一定程度,由某一导火索就能引燃——混合战争像是一团迷雾:敌人在雾中聚集积蓄力量,看不清摸不着。当隐蔽中积聚的力量足够大时,只需简单的导火索就能引爆整场战争,再辅以舆论宣导、政治施压、外交斡旋、经济制裁、军事威慑,让目标国匆忙中乱了阵脚,只有一败涂地。
西方媒体和社交网络牢牢掌握话语权,具有极大杀伤力
此外,混合战争还有一大杀伤性武器必须警惕,就是媒体和社交网络。互联网将世界扁平化,同时也给敌人掌握话语权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在实施作战行动前,他们往往通过媒体和社交网络造势,散播假消息,传播谣言,利用人民的同理心,用叙事化的描述争占道德高地,并争取法理正义。在强大的舆论攻势下,暴力和犯罪被默许甚至被美化,经济倒退、法制失效、社会停摆,受害者被丑化为专制和霸权,真正的施害者却被包装为斗士和英雄。背后的侵略国甚至不但没有受到国际社会的反对,甚至还在不明真相的人民心中树立了正义和高尚的形象。
混合战争背景下的应对之策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战争形态,而今,混合战争的时代已经到来,带来了比常规战争更大的威胁。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格拉西莫夫在分析美式混合战争时曾表示:“无论敌人拥有什么力量,无论他的武力有多么发达,都可以找出克敌之道。他们终究是存在漏洞的,这就意味着有足够的手段来对抗他们。”格拉西莫夫认为,如果能够在敌人积蓄力量之初,也即准备阶段,尽早识破并曝光他们的手段和目的,敌方的策略便开始失败。为防范混合战争威胁,需要在以下三个方面着力:
筹战略评估规划,建立快速反应能力
一是统筹战略评估规划,建立快速反应能力。
积极总结美俄两国在混合战争上的经验,进行战例分析、战略研究。统筹各领域力量,综合信息情报研判形势,及时摸清敌人动向,分析敌人作战计划。加强平时管理,有针对性地预防和抵消敌方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渗透。健全战时机制,加强快速反应和应急处置能力,应对敌人可能采取的多领域协同进攻,要迅速反应、有力处置,防止敌人抢占先机。
完善网络舆论管理,建立信息攻防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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