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郑州血案，一瓶饮料锁定凶手

2013年2月6日夜，河南郑州空航空港区，有人发现路边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120急救车赶到的时候，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早已停止了呼吸。

死者是个4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高1米7左右，死亡时间不到一个小时。死者胸口和背部都有锐器伤，胸口三处刀伤中有一刀直接刺穿了心脏，凶手力度很大，下手非常狠，几乎刀刀要命。

案发现场是郑州航空港区城中村的一条马路，路两旁是村民的房屋。现场没发现凶器，也没提取到任何与嫌疑人有关的证据。

警方在离受害人20米的墙上发现了几滴血迹，从血迹大小形状判断，应该是凶手刺完受害人之后在走路过程中刀上的血甩溅到了墙上。

通过拨打死者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警方确定死者叫张科，是当地一个饭店的厨师，因为厨艺好，老板和其他员工都很尊重他。

据同事们回忆，当天上班的时候，死者没有和人发生过冲突。晚上22点，张科忙完饭店里的活，吃了饭喝了点酒就离开了。

张科回家要走一段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出事的这条路是可以回家，但要远一些，他平时很少从这走。

下班已经很晚了，张科理应走近道早点到家休息才是，为何选择了位于大河刘村的这条较远的路呢？

警方调取了事发周边的所有监控视频，其中，距现场30米处的一个旋转监控拍摄的画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个监控探头每15秒钟旋转一圈，一直不停地转。出事当天23:13:21（非常接近张科遇害的时间），有一个人从画面里经过，还有另外一个戴帽子的人在后面尾随。从衣着和走路姿态上看，应该是两个男子，尤其是后面这个男子，似乎是紧紧跟着前面的那人。

因为这个球形一直在旋转，拍到的画面只有几秒钟，人影也比较模糊。经张科朋友仔细辨认，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张科。这样一来，在他身后尾随的人就有重大作案嫌疑了。

根据两人来的方向，在不远处一个路口的监控里又调取了一段视频。奇怪的是，画面中这两人并不是同行，而是相向而行。

戴大帽子的人在张科走过去后站了一下，再回头看了张科一会儿。他捂得很严实，穿着一件带大毡帽的棉衣，帽子几乎把整个脸都盖住了。

虽然寒冬的夜晚北风呼啸，这样的装扮并无不妥，但从两段视频来看，这人和张科本来并不同行，却在相遇后一直尾随张科，就有问题了。警方分析，这人是经过了精心伪装，可能怕被认出来。

张科钱包里的500元现金还在，手机也价值几千块钱，足见凶手不是为财而来。双方要么是有情感纠纷，要么就是有深仇大恨。

随后，警方在张科手机里发现了几条短信，23点，他发了条，“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从时间上看，这是张科刚下班的时候发的，信息接收者是一个叫李燕芬的女人。信息内容透露出，两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之后李燕芬回复“我不过去了，你也别来。”

然而张科的回复更为直白，“今晚还是见一下吧，我这就过去。”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有过几段交流，张科当日最早和她的短信是下午14点多发的。

侦查员查到，李燕芬26岁，河南当地人，和男朋友王胜军就住在大河刘村，离案发现场不到300米。看来，张科特意走远路就是为了见李燕芬。

警察问李燕芬认不认识张科，李燕芬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认识。侦查员询问其当晚是否见过张科，李燕芬摇了摇头。对于张科要求与她见面的信息，李燕芬解释说张科想找她借钱回家过年，但她手里钱也不多了，就没有借给张科。

李燕芬说，张科40岁，是四川人，已婚，2012年年初独自到河南打工，她和张科之前在一个饭店工作，但是并没有深交，后来她离开了那家饭店。不久前，张科向她借2000块钱，她觉得张科是外地人，借的钱怕回不来，所以张科说了几次她都没有借。

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会因为要借2000块钱而在半夜23点多发短信要求见面吗？警方觉得李燕芬没有说实话。

饭店员工反映，李燕芬和张科走得很近，张科没事时爱和李燕芬聊天，还有人亲眼看到身为大厨的张科特别制作一些小菜，单独留出一小碗，再把李燕芬拉到一边偷偷塞给她。

在对张科住处调查的时候，也有邻居说经常看到一个女人来找张科。一辨认发现，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燕芬。

面对侦查员的再次询问，李燕芬改口道：“当时听说他在我住处二三百米处被人伤害了，我都懵了，感到非常难过。我不承认跟张科有暧昧关系，是因为不想让男朋友和邻居知道，影响不好。”

乍一听来，李燕芬的说法也讲得过去。但李燕芬的邻居反映，案发当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李燕芬和男朋友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她男友还非常用力地摔门而去。

警察问李燕芬为什么要和男朋友吵架，李燕芬说王胜军打算过年回家给老人拿点钱，李燕芬则认为他们自己都没有钱，哪有功夫管老人。

同样的说法也出现在王胜军的嘴里，事实原本如此还是两人处心积虑编好的说法呢？

经查，王胜军时年28岁，在航空港区富士康厂工作。案发当天，王胜军下午和工友们打牌，晚上和工友们上夜班。工厂的刷卡记录显示，王胜军19:43进入工厂，出来的时候是第2天早上8:12。通过对比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也确实不像王胜军。

不过，在对王胜军进行调查的时候，侦查员了解到，案发那晚20点左右，王胜军曾打了近20分钟的电话。王胜军称，和他打电话的是朋友于三力，两人好久没见了，想约着过年的时候见个面。

警方认为，王胜军虽没有作案时间，却有作案动机，不排除指使他人作案的可能性。但调查发现，于三力案发的时候并不在郑州，王胜军在案发前后也没有其他反常表现。

航空港区是郑州2007年新建的一个城区，位于市区南侧20公里的地方。而大河刘村是一个城中村，由于富士康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大型工厂，拥有二三十万工人，不少外地打工者都住在这里。如果凶手隐藏在他们之间，查找工作将异常艰难。

就在警方不知从何处突破的时候，视频侦查有了新发现。

在嫌疑人和死者相遇的那个路口又找到一段视频，拍摄时间是两人相遇5分钟之后，画面中，那个包裹得十分严实的人正快速向西部走去。

警方推断，这是嫌疑人做完案后在逃离现场，遂朝嫌疑人逃离方向追踪。很快，侦查员在一家银行的外围监控里又发现了嫌疑人的身影，时间是23:18，即两人相遇9分钟之后。可是从这里再往西，就再也没找到任何与嫌疑人有关的视频了。

专案组没有放弃，反复观看有嫌疑人出现的视频，发现案发前嫌疑人从大河刘村经过时，手里拿了个圆柱形的东西，而且有喝的动作。

侦查员分析，嫌疑人当晚要伺机作案，不可能手里一直都拿着个饮料瓶，所以，这瓶饮料很可能是刚刚买来的。这么冷的天，半夜去买饮料，店主应该对他有印象。

警方立刻对案发周边的超市进行排查，果然，距现场200米左右的一家超市店主称，案发时段有人来买过饮料，他虽然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但对那人的一个举动记忆犹新：他最初选的是一个易拉罐饮料，问了价格后犹豫了一下，把罐装饮料又换成了便宜的瓶装饮料。

如果这人就是凶手的话，他放回货架的那个易拉罐将会留有重要物证。让侦查员激动不已的是，那个易拉罐还放在货架上。

经过检测，易拉罐上共有4枚指印，其中三枚是本村三个孩子的，被排除，剩下的一枚指纹是成人右手拇指所留。

警方先是在河南省指纹库比对，没有比中，又送去公安部违法嫌疑人资料库比对。

视频侦查工作也没有停止，案发地是城中村，市政基础建设相对滞后，但银行和很多商户都安有自己的监控设施。经排查，侦查员在豫康新城南区的几家银行门口都发现了嫌疑人的身影，时间都在案发之前。

据此，警方判断出了嫌疑人作案前后的行走路线：22:17就来到了豫康新城南区外围，23:05在大河刘村的一家超市买了饮料，5分钟之后的23:10和下班回家的张科在路口相遇，之后就紧紧尾随张科。6分钟后，嫌疑人返回村口，一直向西逃窜，23:19在一家建设银行门前消失。

嫌疑人的容貌无法辨认，只能从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入手。经过一连串的实验，警察发现，在红外监控下衣服的颜色看不出来的，只能看出嫌疑人穿的羽绒服是浅色，裤子是深色，裤子处有白色竖条，胸口有道拉链。

伪装过的嫌疑人似乎给警方布下了一个巨大的迷魂阵，虽然视频画面很多，但就是没有正脸，好像嫌疑人在有意向警方挑衅一般。

这时，排查张科社会关系的民警又得到一个新消息，张科到这家饭店还不到一个月，是被高薪挖过来的。

而张科在原来那家饭店的时候，曾和一个叫李唐的小徒弟发生过争吵，甚至动了手。

李唐是负责给张科配菜的小工，那天因为没有按张科的要求准备菜，让张科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一直骂李唐蠢笨。

李唐的脾气也不小，和他对着骂，后面还打了起来，当时很多人都在，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拉开。事情发生的时候，李唐女友也在现场，亲眼目睹了男朋友被人骂的尴尬情形。感觉到很没面子的李唐不止一次和别人说过，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张科离开这家饭店后不久，李唐也走了。警方让认识李唐的人辨认，他们都无法确认监控里出现的可疑男子是不是李唐。

警方找到李唐的暂住地，却发现出租屋已经空了，房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警方又调取了客运站、火车站往来乘客的信息，发现他在2月6日下午17：00多从郑州坐车回了驻马店。

经多方打听，警方和李唐的女友取得了联系，她说她和李唐都回老家了。侦查员来到李唐老家询问，李唐称他当时都说的气话，实际上过了一阵子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李唐的女朋友也证实，张科走后，双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尽管如此，侦查员还是提取了李唐的指纹带回队里进行比对，结果并不成功。

眼看案侦工作再陷僵局，视频组又发现了两个奇怪影像。

一个是案发前的22:00，另一个是案发后的23:30，有个黑影在画面中一闪而过，裤子和之前拍到的嫌疑人裤子十分相似。

黑影很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向西逃窜时被拍下的，警方分析，嫌疑人说不定就住在这边的村里。

有了明确目标，侦查员开始针对陡沟村进行全面排查。

3月2日，案发第24天，村里一个房东说视频画面上的嫌疑人好像是他的房客，但这人已经离开了，房东也没有登记他的电话号码和身份证信息。

侦查员进入房间，在墙壁上发现一个电话号码。号主是个女孩，她说这房子是她男朋友和别人合租的，那个合租人叫李海新，曾穿过类似的衣服。

侦查员在出租房里提取了几枚指纹，经比对，确认其中一枚和易拉罐饮料瓶上的指纹一致。

很快，警方找到了租房的两名男子，指纹比对证实，嫌疑人就是李海新。

面对铁一样的证据，李海新交代了他杀害张科的经过。

2012年10月，22岁的李海来到繁华的省会郑州，想在这里大展一番身手。

他烤过红薯，摆过地摊，卖过甘蔗，努力地为了梦想打拼。然而，5个多月过去，不善经营的李海新不仅没挣到大钱，还把最初带来的5000块也赔得所剩无几了。

2013年2月，眼看春节就要到了，已经出来近半年的李海新却拿不出来钱给家人买礼物，甚至连买一张回家的车票都有些困难。

这让李海新既焦灼又觉得非常丢脸，不知回家后如何向亲友交待。

思来想去，李海新决定铤而走险。2月6日晚上22点，他拿着一把刀从陡沟村出来，在路边几家银行门前徘徊，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随后，他把目光落在了一家超市上面，就走进超市假装买饮料，趁机看看超市里的情况。因发现有人在场，李海新不方便下手，就随手拿起了一罐饮料问价，结果发现有些贵，又换了瓶装的饮料，正是这个细节让老板记住了他。

从超市出来，李海新继续在街面晃悠，路过大河刘村时碰见了被害者。

李海新看旁边没啥人，那个小巷又比较黑，肾上腺素飙升，快步走过去，朝着张科猛刺数刀。

当张科倒在血泊中时，李海新被流出的鲜血惊醒了，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非常惊慌，没敢再去张科身上搜寻钱财，匆匆离开了现场。

为躲避侦查，李海新迅速离开了航空港区，但并没有回南阳老家，而是跑到了郑州市区打工，又使用了身份信息，给警方创造了迅速抓捕的条件。

交代完罪行，李海新已是痛哭流涕，他说自己非常后悔，不该这么冲动，害了他人，也毁了自己的人生。

2014年10月，李海新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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