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双双把“家”还：1995年洛阳王城路储蓄所杀人抢劫案侦破纪实

他俩喜欢唱歌，最爱唱《夫妻双双把家还》。1993年的那个夏天，他俩去办事处领结婚证，返回新房时，第一次哼起了这支歌。当时，他穿一身海蓝，她着粉红短裙，林荫道上游动着红蓝相映的身影，也飘荡着情意绵绵的情歌，引得路人驻足，分享新人的浪漫。他倒腾古董，她当护士，两人根据各自的特点编唱词：“我下海，你观潮；我挣钱，你扶伤……”那是一段人生难得的自由洒的时光。

一晃两年过去了，小夫妻走火入魔，用卑劣的行动写下令人惊叹的新词：“你踩点，我抢钱，你掩护，我杀人。”结局呢，只能是夫妻双双进班房了。

1995年7月20日下午4时50分，洛阳市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建行洛阳支行王城路储蓄所发生杀人抢劫案。

市公安局领导紧急部署，开展侦查。不到半个小时，犯罪分子乘坐的出租车在西关被截获。

出租车司机介绍：下午4时左右，一对青年男女在涧西矿山厂俱乐部前面上了他的车，沿景华路、郑州路、西苑路南昌路、九都路往东开，先后在九个储蓄所门口停车，女人九次下车，声称进所兑换国库券，都没有换成。来到王城路储蓄所，女人再次下车，男人也下去了。不久女人回到车上。大约10分钟左右，男人急急忙忙跳上车，说是跟人打架了，催促司机快走。出租车继续往东开，一对男女在大杨树下车。司机收下30元车费，开车返回市区。

公安民警立即到各储蓄所回访，司机所言属实。

民警们访问了200多位目击者，结合车租车司机的介绍准确掌握了罪犯的特征。男犯粗壮，穿红色条纹衬衫，绿色西式裤头，白旅游鞋，白袜子，数字BP机，洛阳口音。女犯长发披肩，丰满，白短袖衫，蓝底红花喇叭裙，赤脚，粉红人字拖鞋，手拿一本《故事会》。根据穿着打扮、口音、熟悉洛阳地形等情况分析，罪犯是本市人，而且就住在矿山厂附近。

犯罪分子的模拟像通过电脑勾画出来了。600多份协查通报发出去了。逐门逐户的清查和重点部位的架网守候全面铺开了。

7月24日的排查有重大发现：10天前，一女工在华山路储蓄所被人抢走现金3800余元，女工辨认模拟画像，认定作案者就是这对男女。

蹲点守候的民警和目击者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白天和夜晚，始终坚守在岗位上。27日下午4时30分左右，在上海市场守候的那位出租车司机发现，一对骑车男女的背影很像抢劫犯！他及时报告公安民警，民警拦车追去，当两车并行时，出租车司机脱口而出：“就是他们！”汽车冲到前面刹住，三位公安民警猛扑上去，将二犯拆翻在地，当场擒获。

这是一次罕见的巧合：七天前的下午4时40分左右作案，七天后的下午4时40分左右被擒，二犯逍遥了整整七天。

那位协助破案的出租车司机姓孙，三位民警是西工公安分局刑侦科的孙苗斌、闫保安和警校实习生崔世明。

王勇和李英在同一家工厂上班。1989年，王勇辞掉出力不赚钱的车工，下海卖服装，要当财大气粗的大款。岂料市场竞争激烈，没有捞到油水。一年以后，转向一本万利的买卖——走私文物。1992年的一天，王勇吸了几口哥们送上嘴的香烟，顿感特舒服，特痛快，简直欲死欲仙。他很快明白了，吸的竟是毒品。

当时，他与李英谈得火热，姑娘向他伸出了援救之手：先从医学原理讲明毒品的危害，接着使出杀手锏；如不停止吸毒，咱俩吹灯！王勇也想到了吸毒的后果，同时生出一种奇想：马上就要结婚了，焚心的欲火可以发泄在女人身上，精力转移了，烟雾的诱惑会自然减弱，可趁机戒掉。他向李英保证，婚后不再吸烟。

1993年6月，婚礼举行了，一对新人唱着情歌入洞房。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王勇开始躁动不安。他发现，姑娘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勾魂摄魄的烟瘾。他又偷偷吸了。

“堂堂男子汉，为啥说话不算数？”

面对李英的责问，王勇无言以答，只有认错，并且千里迢迢跑到广州去戒。

在火车上，烟瘾发作，不得不点燃一个烟泡，奇异的烟香引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闯荡江湖的毒贩子。如此这般一番交谈之后，竟鬼使神差地彼此留下了通信地址。

广州三元里，这块曾为反抗英帝国主义鸦片毒害洒满先烈热血的英雄土地，如今又承担起历史的责任，继续向毒魔宣战，建有一座戒毒所。王勇千里奔来，却鬼迷心窍，居然没有走进戒毒所，而是幽灵似地在黑市上游荡，寻到一个毒贩，买下600元“白面”（4克）吸了。毒没戒成，反而吸上了“洋毒”，毒瘾有增无减。

回到洛阳，火车上认识的烟贩子跟踪而至，卖给他100多包烟土，王勇吸得如醉如狂。娇妻的劝说顶不住女鬼的进攻，这就是冷酷的现实！

“再这么混下去，咱俩就离婚！”李英动真格了，这是女性无可奈何的抗争。

王勇的心灵受到震撼，不得不再下决心戒毒。他跑到巩义市的戒毒所，真的戒了半个月。离奇的是，汽车上，他又遇上了开出租车的烟贩子。回家不久，100多包“黄皮”再次把他包围了。妻子的4个戒指、一根项链、一个手链也化成了毒雾。

女人的忍耐到了极限，气得破口大骂：“你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一次，王勇没有嘻皮笑脸认错，改用拳头回答。这个拳头曾在市里得过拳击冠军，如今落到李英嘴上，只听“噗”的一声，门牙脱落，满嘴喷血。

拳头把她打痛了，却没有把她打醒，反而把她打昏了。

王勇死心塌地走绝路，李英本该一如既往，理智地面对现实，继续挽救。个人劝说无济于事，可以通过政府有关部门采取措施。遗憾的是，恼恨至极的李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她吐出带血的牙齿，同时喷出带血的话：“你吸我也吸，吸死拉倒！”说的是气话，可为了赌这口气，她真的点燃一个烟泡就吸。结果可想而知，她也尝到了麻醉带来的快感，痛苦和烦恼奇迹般地消失了，简直飘飘欲仙了。从此夫妻对着吸，相安无事。

180度的急转弯，转得令人难以置信，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苦苦抗争了三年的女性，到头来自己也走上了那条绝路！

1994年夏天，李英干脆砸掉医院的铁饭碗，跟着王勇在毒雾中逍遥。飞奔的汽车上，昏暗的住室中，烟雾弥漫，歌声不断，只是那“夫妻双双把家还”早已变调变味。

吸的是烟，烧的是钱。这里只算一笔账：1994年3月至1995年7月，一年多时间里，王勇夫妇就花费52550元。

王勇夫妇创造过最高纪录：一天吸掉2800元！几年下来，烧掉了20多万元。家产变卖光了，还欠下亲友4万多元外债，拖欠毒贩子的陈年烂账就更难计算了。如此血盆大口，百万富翁也会坐吃山空，何况一无所有的游民！

钱！钱！钱！钱从何来？

王勇干过一本万利的买卖——倒腾古董，走私文物，低买高卖，赚了一些钱，但很快就被烧掉了，后来连老本也烧了个精光。干脆，另起炉灶，干无本万利的绝活：骗、抢。夫妇明确分工：你行骗，我抢劫。

李英的目标是亲友。借口很时髦：要做大生意，借钱做资本。于是乎，钞票滚滚来：同学1000元，同事3000元，家人1000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王勇眼睛盯住文物贩子。金秋十月，王勇和孙老虎、徐胖子窜到平顶山乡下，摸进李化子的家。李家有两个唐代花瓶，要价7500元。“中。”王勇满口答应，“你随我们到洛阳去取钱。”对方也是狡猾的狐狸，坚持当场交款。王勇向孙老虎使眼色，孙老虎说：“你送我们出村，出了村就给钱。”对方勉强答应。

接下来，便出现一个精彩场面：王勇和孙老虎抱着两件文物跳上慢行的出租汽车，李化子紧随拿着钱包的徐胖子，走在乡村大道上，如同依依惜别的亲友。突然，徐胖子说声“给你钱”，将胀鼓鼓的大钱包塞给李化子，自己追着汽车往上跳。李化子拉开钱包一看，里面全是废纸，知道中了诡计，拔下路边的一根树枝就追。徐胖子被打下汽车，无法脱身，拔出匕首拼杀。李化子逃命，徐胖子趁机扒车，李化子又撑过来打，徐胖子举刀追杀，如此反复三四次，才跳上汽车。司机挂上快档，发现车前堵了很多人，有人往车上砸石块，只几下，挡风玻璃全碎了。原来李化子做了两手准备，想逃，没门！王勇下令：“冲过去！”汽车加大油门，朝人群直轧过去，人群躲闪，汽车像野马冲出重围。

司机立下汗马功劳，得1500元辛苦费（包括300元车费）。王勇将文物倒卖，得12000元，给中间人2000元，余下几人分光。

尽管夫妇配合不错，哥们也卖力气，但王勇总觉绝活不绝，不是长远之计。骗亲友，财源有限，且不能长久；抢文物，风险太大。他不禁仰天长叹。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有大钱？只要有，老子就去捞！

那天，他和李英啃着鲜玉米逛街，看见储蓄所的玻璃门里人影晃动，有人还在聚精会神点钞票，王勇眼前一亮，有了！“我发现新大陆了！”王勇顿时眉飞色舞。李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欲发问，王勇抓住她的手就往家里拉。回到自家小屋，才泄露天机。李英虽然有点担心，但仍然同意了。

7月14日上午10时45分，王勇用自行车带李英溜到工商银行华山路储蓄所，向她努嘴：“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取钱？”李英进门，见一个女工刚取下一查钱，举起一张百元券在电光下辩真伪。李英装着看黑板，暗暗记下女工的特征，一分钟后走出来，告诉王勇：“小个子女人取了钱，棕红包。”

“你回家吧，别的事你别管了。”王勇吩咐一句，就倚在门边吸烟。

取款女人出来了，将小棕包挂在自行车把上。王勇扔掉烟头，推着车子靠上去，一把夺下钱包，女人惊呼：“抢钱啦！”由于用力过猛，双方的车子都倒了。王勇朝女人左眼猛击一拳，扶起车子说：“你知道你老头在外边干啥？”女人一愣，放声大叫：“快救救我！”王勇举拳继续打，见有三四个人围过来，只得匆匆跳上车子逃窜。

李英在街头买了一包鲜玉米往家走，王勇飞身过来，刹住车说：“快，给邵家打扩机，马上送货来。”李英照办。不久，货到手，夫妇对着吸，痛痛快快过烟瘾。

王勇此次抢得现金3810.30元，不到三天时间，就吸了个精光。

家中烟雾又断了，外面的债主又一个个伸出逼债之手。

在王勇的铁哥们家，李英见到了毒贩刘卫。刘卫是个心狠手辣的冷面怪物，当场令李英传话：“王勇欠我的钱不照头了！让他赶快还钱，不然，就把他的腿卸了！”

王勇欠刘卫6000元，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挤压，决心继续抢银行。

7月20日下午，也就是离上次作案一个星期，王勇带李英跳上出租汽车。与上次不同的是，李英手上有300元国库券，可以大摇大摆进银行。如本文开头司机所述，李英先后进了九家储蓄所，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到第十家，王城路储蓄所，李英进去转一圈，就向王勇报告：“里面有个年轻孩子，钱可多。”王勇回答：“你到车上等我，见我过来，赶紧叫司机开车。”李英上了车，王勇照例在门口吸烟等待。

那个姑娘出来了，王勇尾随在后。离开储蓄所约20米，小青年骑上了自行车。王勇突然袭击，伸手夺包，为掩人耳目，同时喷出几句事先准备的瞎话：“你欠钱不还，我可找到你了！”

姑娘大惊，跳下车子，往银行跑，被王勇堵住。银行门口有两位女性，姑娘急中生智，将钱包扔给她们，说声：“接住。”可惜两女吓得一抖，钱包落在地上。王勇冲上去抓起，姑娘拼命争夺，高呼“抓坏蛋”。王勇掏出匕首，连捅三刀，飞跑着跳上汽车。

姑娘于当晚死亡。

此次抢得两万余元。王勇不顾杀人抢劫的疲顿，连夜还给刘卫1350元，以防卸腿，又驱车前往驻马店，找到那个姓常的毒贩子，清旧账2500元，新买4700元，以解刺骨铭心的毒瘾，然后，两口子窜到郑州游玩。不过五天时间，两万多元又花光了。

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由《夫妻双双把家还》到夫妻双双进班房，一场人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

毒品问题是当今全球性的一个热点问题，也是从发达国家到不发达国家都无不受其困扰的难点问题。

神州大地，乃东方文明古国，中华民族历来嫉恶如仇。何况，我们还曾饱受外来鸦片烟毒之害，有过“东亚病夫”的切肤之痛，岂容毒品祸害的历史重演？

禁毒工作是一项顺乎人心、合乎民意、造福当代、功在千秋的事业。因此，禁毒工作不仅仅是禁毒部门、政法系统的事。它是一项综合性的社会工程，需要全社会、各阶层的参与，综合治理。全民都要有禁毒意识，因此，要广泛发动群众，动员全社会的力量开展禁毒斗争，形成人人关心、重视和参与禁毒斗争的氛围，自觉抵制毒品侵害，检举毒品违法犯罪行为，为净化国土献力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