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丈夫太讨厌，女子竟让情人雇人害夫，1994年成都雇凶杀夫案

成都东郊，沙河环绕。1994年3月28日清晨，一位手持钓竿的老工人，正沿江缓步，寻觅鱼踪。当他伫立岸边，凝视水面时，瞥见一个肉块似的方形物，在热电厂冲沙闸前漂浮回旋，这位治安积极分子觉得有异，立即与管闸员一道，用竹竿挑动翻拨，终于看清是个无头无肢无性别特征的人躯……

在刑警大队技术室里，尸体检验台上平放着从沙河捞起的残尸，刑侦技术人员围绕这具上至颈椎，下至肚脐，且无双臂的尸块，紧张地进行着检验：有的在无影灯下，剥离解剖胸腔内的脏器；有的手持放大镜，精心观察裸露表皮的变化；有的向试管注滴试剂，验证死者血型；有的提取肌肉和骨骼标本，进行组织检验；有的采集胃壁组织，探索有无异样；有的测试肢解创沿，比对罪犯作案工具……

两个小时后，各种尸检报告汇集到了案侦指挥员的面前。通过检验结果的引申交叉，互为印证，在侦查员们的脑海里，对这具似无特征可寻的残尸，初步演绎出如下判断：

其脂肪厚度，胸围尺寸和腋毛孔径，骨骼发育表明，死者是体格健壮的男性，年龄约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

其残留凝血的分解结果和呼吸器官的异变程度表明，没有中毒和窒息征象，致死原因应是机械性损伤；

其尸表色泽和脏器腐况表明，被害人已经死亡三天；

其胃内容成分和肠道遗留物的检验表明，遇害时刻距饭后至少在六小时以上，结合常人的三餐间隔推断，当在午夜至凌晨之间；

其表皮的浸泡程度和组织镜检表明，残尸入水时间约有两天，联系遇害时刻推度，罪犯是在行凶后的当天深夜弃尸；

其残肢创口的数量和长度，深度表明，死者至少被肢解为五块，乃是三种不同的利器所致。由此分析，作案者可能在两人以上，且必须具有充裕的作案时间和隐蔽的作案环境，可能是在楼房内。

尸检台前的推演，初步明朗了死者的近似年龄，大致体格和被害时间。据此，部署全市查找三天前失踪且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并调查发现其失踪前后有关联的疑人疑事。

双管齐下，包抄合围。指向残尸现场的另一支侦察触角，以阻拦漂浮物的热电厂冲沙闸为起点，溯流而上，沿着沙河两岸平行延伸：侦查员查阅水文资料并实地测试确认，常年保持正常水位的沙河，水流时速为一公里左右。按照尸检推断的入水时间计算，其最远的抛尸地点，不会超越四十八公里，遂以此为范围，开展打捞其余残肢和调查抛尸地点的工作。

这段河道，分别处于灌县、郫县、新都县和市郊地域，但上游三个县的公安机关顺流搜寻，没有发现可疑线索。逆向探访的侦查人员，逐段查至十三公堤处的洞子口水闸时，附近的贮木场职工反映，闸前有大量漂木沉积，河道阻塞，水面的漂浮物不可能通过，水底的潜流物即或能冲走，但必须形成深度的挤压擦痕。由此判明，那块表皮基本完整的残尸，其入水处只能在该闸以下的十三公里流程内。此后，在沿岸群众的协助下，终于从这段河床的下游地带，陆续发现并捞起了除头部以外的其余肢体。

沿河两岸的搜索，为查明被害者的来历，提供了可靠的物证。

案侦攻关的重担，再次落到刑侦技术人员的肩上。

4月4日上午，在刑警大队一间密闭的操作室里，几名专司痕迹验证的技术人员，正围住一个圆柱形的金属容器，进行着创造性的试验。他们或细心调节、控制器内温度的升降，或认真观察试验标本的色泽变化，或一分一秒地计算着不同项目的起止时间，或一丝不苟地记录着瞬息变幻的各种参数……

反复试验，精确校正，终于攻克难关，取得了运用常规手段无法取得的成果。从一段最后捞起的腐败残肢上，透过深度不匀的剥脱层，拓下了死者独有的痕迹。刑侦技术员们对这个披沙拣金、来之不易的痕迹，交叉检测，精细类比，在浩瀚的刑侦技术资料中，核查出其中一份图像，与之重复叠印，从而查明了死者的准确身份。

他名叫周福生，男，时年三十四岁，是个开饭馆的个体户，住在高楼林立的外西新二村十二幢三单元六号。

点面结合，纵深发展。在另一条战线上，侦查员从获得的失踪者线索中，逐个筛选，点滴积累，与周福生有关联的疑人疑事源源而来：

3月24日深夜，周福生和往常一样，酩酊大醉地回到家中。但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见到过他的身影；

3月25日上午八点半绅，一个戴眼镜的瘦高青年，从周家出门，慌慌张张地下楼离去，半个多小时后，这人又和另一戴眼镜的矮小个子一同返回，叩门进入周家。不久，室内隐约传出断断续续的异样响动；

当天下午，周的妻子蒋晓蓉在阳台上晾晒洗涤过的蚊帐，床单、枕套和衣服时，不停地东张西望，显得神色慌乱；

深夜时分，上午出现过的两个“眼镜”，将一辆货运三轮车停在楼梯口，两手空空地进入周家。不一会儿，蒋晓蓉照着电筒，那两人分别提着三个胀鼓鼓的包袱一起下楼，放上三轮车后一道离去；

3月28日上午九时许，蒋晓蓉在街上拦住一个驾驶嘉陵摩托车的中年男子，交给对方一人瘪凹而沉甸的提包，两人耳语一阵后点头分手；

4月2日和4日，周福生之弟两次前往周家寻兄，蒋晓蓉声称，周在十多天前出差汕头未归，将其支吾过去；

周福生的居住环境、蒋晓蓉的反常神态、两个“眼镜”的露面时刻和那辆三轮车的神秘运载，这一系列疑人疑事，印证了尸检台旁对死者遇害日期和凶手人数、作案条件，弃尸时间的推断。蒋晓蓉与那两个陌生男人，具有杀害周福生的重大嫌疑。

紧收罗网，步步进遏。4月5日晚，将蒋晓蓉传唤至公安机关正面询问，尽管她仍—-口咬定周福生出差未归的谎言，但依法对其居室进行搜查时，在显然使用刀刃刮过的墙壁上，提取了微量的残留血迹，验证其血型，与周福生的同一。接着，又查明两个戴眼镜的可疑分子，矮的那人名叫宋道生，曾在周福生经营的饭馆当过帮工，另一个名叫薛常华，是个刑满释放不久的人员。沿着这三人近期内的路线搜索，在金华街一个下水道的阴并深处，查获了死者被肢解的头颅。

4月6日和7日，蒋晓蓉、宋道生和薛常华，相继落入法网，从而揭露了这伙犯罪分子丧心病狂的罪行。

1993年12月30日下午，在成都外北一条僻静的小街上，两个戴眼镜的青年偶然相遇时，有这样一段异乎寻常的对话：

“宋哥，帮忙找个事干吧！”高个子开口央求。

“可以！”矮个子回答得很干脆。

“啥子工作？”

“帮忙杀人！”

“……”问话者听了不由得一怔，紧接着又问，“开玩笑的吧？”

“真的哟！有人愿意出钱，托我帮忙找人。”对方一本正经地回答。

“给多少钱？”央求者似信非信地试探。

“一万元！”矮个子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这个在常人看来似是无稽之谈的场景，却真是一场雇佣凶手杀人的序幕。充当掮客的就是宋道生，受雇者就是薛常华。没有露面的雇主，就是三个月后那起沙河碎尸案的主谋蒋晓蓉。

原来，这个四川省糖业烟酒公司成都站二O一仓库的女工，与其丈夫周福生，因双方都有外遇，关系十分恶化。1993年12月下旬，蒋与其姘夫之一的宋道生偷欢时，要宋帮她杀死其亲夫。几天后，这两人又相约去天回镇茶铺见面，密议杀周阴谋。宋道生盘算再三后说：“周福生人高马大，又亡命得很，我根本吃不过他。”蒋即提出“花一万元请人帮忙”。于是，决定由蒋晓蓉暗地筹款，宋道生出面物色凶手。

那场街头对话之后，宋道生立即把“交易已成，杀手已定”的消息告知了蒋。当后者以筹集经商本钱为名，向几个亲友借得一万元后，1月30日深夜，宋道生叩开薛常华的独居房门，把蒋给他的钱扣下一部分，交给对方7800元，并说：“事成之后，你得钱，我得人。”薛常华这个亡命徒并未问明杀谁和因何杀人，便一口允诺。

第二天晚上，薛在宋家与蒋晓蓉见面后，才知道谋杀对象是蒋的丈夫。因其与周福生从无一面之缘，便在宋道生的谋划下，于春节期间，以蒋陪周看电影为名，由宋两次带薛去成都剧场识别。接着，三犯又密谋趁周深夜回家时，在路上下手，并伪造一个拦路抢劫杀人的现场，以转移公安机关的视线。

1994年3月20日，蒋晓蓉与宋道生刚一见面，便责怪薛常华背约，然后说薛已四次怀揣凶器埋伏路边，但未见周福生露面，并提出薛是深度近视，恐误杀他人。蒋晓蓉提议由她开门，将薛引入卧室，趁周早晨睡懒觉之机下手。

3月25日清晨6点，蒋晓蓉将房门暗锁开启后虚掩，并备好行凶的斧头。半小时后，薛常华按约潜入周家，接过凶器，闯进卧室向面朝墙壁熟睡的周福生的头部猛砍几斧，当场将其杀死。随后，又由薛骑车去将宋道生唤至现场，三人一起刀砍斧剁匕首剔，将周的尸体碎为九段，装成三包。下午，蒋晓蓉刮洗血迹，熏除腥臭，清扫了现场。当天深夜，宋薛二犯借来三轮车，将碎尸分别弃于铁盖紧扣的下水道口和横跨沙河的三洞桥下，妄图逃避法律的惩办。

这伙罪犯毫无法制观念，作案时的凶残狡诈，都令人触目惊心。其预谋犯罪到杀人碎尸，前后竟长达三个月之久。这说明，对严重刑事犯罪分子，必须长期地、艰巨地与之作不懈斗争，对这些凶恶歹徒的破坏活动，必须露头就打，一网打尽，藏尾便追，一追到底，才能真正扶正祛邪，保卫社会的安宁。

翻开这起案件的审讯卷宗，几行简短的记载十分引人注目：

"蒋晓蓉，你为什么被逮捕？”

“我杀了人！”

“你杀了谁？”

“我的男人。”

“为了什么？”

“怪他太讨厌了！”

当法庭宣判三名凶手的死刑后，那个当初受雇行凶的薛常华，竟然觉得冤屈，在同监人犯面前神不守舍地喃喃自语，“我和周福生又没有仇恨，不过是帮朋友的忙，都要枪毙啊……”

穿针引线于前，碎尸弃尸于后的宋道生，在法律判决后的自我表演，也和薛常华如出一辙，他刚回到监舍便嘟嘟嚷嚷：“人又不是我杀的，我砍的时候周福生已经是个死人了嘛……”

蒋晓蓉的“直率”、薛常华的“叫屈”和宋道生的“自辩”，从不同角度暴露了这类犯罪分子残忍的凶恶本质。

时年26岁的首犯蒋晓蓉，未成年就私生活很乱，十九岁时与已有妻子、因扒窃曾被劳教过的周福生苟合，待周与前奏离异与之结婚后，这对臭味相投的夫妻，一个仍日嫖夜赌，一个与多人有不正当关系，因而双方形同水火，心狠手毒的蒋晓蓉，竟由此萌生杀人恶念。

时年29岁的主犯宋道生，平日也是个为非作歹之徒，原在一家国营饭店工作，长期旷工在外流荡，大肆贪污挪用公款，1993年10月被单位开除。同年十二月初在周福生个体经营的饭店帮工时，与蒋晓蓉勾搭成奸不到一月，即共谋杀人。

时年28岁的凶手薛常华，是个一贯斗殴行凶的恶棍。1985年因伤人致残被判处八年徒刑，1993年6月刑满释放。这个亡命之徒，仅凭街头路遇的三言两语和一万元钱，就满口答应“帮忙杀人”。

此案还有一个三十三岁的包庇犯杨元富，是与蒋晓蓉同单位的负责人，也是蒋的情人。当蒋晓蓉向其透露杀周经过并将裹藏杀人斧头的提包交其销毁时，这个男人竟把“人命关天”当作赌博儿戏，拍着胸脯说：“好，如果这次赌输了，被公安机关查出，我甘愿陪坐几年班房。”然后将斧柄烧毁，斧头丢弃河中。

一案三凶已于1994年7月10日被处决，那个包庇犯也受到了应得的法律惩办。这起雇用凶手杀人碎尸案的水落石出，不仅在成都市的刑事侦查史上，增添了一笔前所未有的罪案记录，更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研究犯罪对策的典型例证。